画一个月亮在心里

□陈晓晖

晚上站在阳台晾衣服，不自觉抬头遥望夜空，发现对面楼的墙角上，居然悬挂着一轮圆圆的清月。原来又到了月圆之夜。我已经记不清楚上一次赏月是何时何年，我常常不自觉地忘记了它，仿佛它已经远离了我。其实，它一直都在那深幽的天穹里，不离不弃。

在我的那些年少时光里，在乡村的人们，一直过着白天有太阳，夜晚有月亮的生活，人们与天地万物密不可分，紧紧相依。每个月，月亮从弯弯的上弦月，慢慢丰满成一轮圆月，而后又缺角成一钩下弦月，我们看着这样的月亮度过了多少漫漫长夜。

每逢月圆之时，月亮像一个洁白的水晶球，散发出乳白色的清辉，如晚风轻轻拂过我们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我们在月光下踩单车、跳绳、捉迷藏。我们不停地跑，不停地玩，月亮也跟着不停地挪动脚步，不停地欢笑。它的笑是那么圆润，那么温柔。这个柔美清亮的圆盘，是挂我们头上的一盏夜明灯。

月光似水的夜晚，白天仿佛被拉长了，农夫在田野里就着月色干活，女人们在月光下打理家务，孩子们则牵着月亮，从村头跑到村尾。山野被镀上了银色的光辉，芒果树下有月光筛下的斑驳月影，鸡和鸭抱着月光安静地睡觉，那样的夜晚便是我童年的日常。

偶尔停电了，月亮是村里唯一的公用大灯泡，人们三五成群坐在门前赏月喝茶和唠嗑。月色笼罩了村庄，地上铺满了月光。那时，月亮在空中畅游，我们在月光中穿梭，四周的景物似真如幻，影影绰绰，飘飘渺渺，仿佛我们也和嫦娥一样，居住在神秘的广寒宫中。

还记得那个炙热的夏日，那是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暑假，我和母亲到田地里收割水稻。母亲不是劳动能手，年少的我也手无缚鸡之力。我们从早上干到中午，又从下午干到天黑，才把稻谷收进袋子里。

收拾好一切之后，月亮已经高挂天际，静寂的田野只剩下蛙鸣虫叫。我们在月光的保护下，忍着疲惫和饥饿，相伴着走回家。那时，望着明亮的皓月，我的心里盈满了无限的感激，如若没有这盏明灯一样的月亮，我和母亲该如何趟过那些沟沟壑壑，跨越那些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

还有数不清这样的夜晚，清凉的月色似柔软的薄纱一样，轻轻地盖在我和奶奶的身上，奶奶把那些久远的往事揉碎在月光中，妥妥地贴在了我的心里。那样白花花的月光，那些令人动容的人生之歌，如甘泉一般滋养了一位少女纯真的心灵。

远离了故土的这些年里，月亮依旧东升西落，而我的心又去了哪里？

我成为城市中茫茫人海的一员，长期和月亮失联。于是，我只能画一个月亮在心里，里面住着山野和草木，银河和流星，还有我的故乡和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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