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悄悄地蒙上我们的眼

□阎仁厚

我曾经无数次羡慕过海员。

在我心里,他们是勇士,去征服未知的海域；他们是战士,和各种恶劣天气搏斗；他们是诗人,在海洋里书写男人豪迈的诗篇。他们的目光直达天际,他们的心性坚如磐石,他们的胸怀像大海一样宽广。总之,在我心里,他们的职业高尚伟大,他们无与伦比。

后来听了曾经在船上工作过的同学的介绍,读了周子湘的小说《慢船去香港》和她的写作札记,我才惊觉:船上也是一处江湖,海员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高大上,他们会孤独无聊,也会灰暗无助；他们的初心,也并不是去征服艰险,而是更好地活着。说穿了他们就是平常人,和你我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我曾经很欣赏公司的一位女士。她工作能力强,常常把男同事束手无策的事情做得很漂亮。

有一阵子,我心里遗憾:为什么她早早嫁人呢,要是单身,不知有多少人会为她着迷?直到有一天,我听见她在电话里大声斥责她的老公: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你到底能干好什么事?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她的女神形象,一刹那在我的心里坍塌了。再看她,似乎也有缺点。

冬天来临的时候,邻居大爷大妈商量跟别人去南方的海边过冬。去过的人告诉他们:我们这里这冷,如果去海边租个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啊。多么温馨多么美好,大爷大妈心动后立即付诸行动了。

当我还在想象他们优哉游哉的好日子时,他们却回来了。我赶紧问怎么回事,他们说:海边的确温暖如春,不过人生地不熟,闲了想找个人喝茶聊天都不方便,闷得慌就回来了。

我笑他们不会享受,大爷笑着说:“事物都有两面性,只有自己喜欢的,才是美好的。”

大爷的话如醍醐灌顶,一下子让我明白了自己以前所犯的错误:因为羡慕海员,我就将这一职业理想化,却忽略了背后的艰辛和平凡；因为只看到了女同事在大家面前的风光,无限放大她的闪光点,就忽略了她的不足。其实优点和缺点、利益和风险、光明与阴暗,从来就如影随形。抛开对事物的无知,我们总是戴着滤镜,片面夸大我们喜欢或对我们有利的一面而有意无意忽略另外一面,使自己对事物的认识出现了偏差。当事物并不美好的一面暴露在我们面前时,我们就大惊失色,以为别人欺骗了自己,以为生活欺骗了自己。在巨大的落差下,我们心浮气躁,认识又容易滑向另外一个极端。

其实这个时候,我们最该摒弃慌乱,静心问问自己:悄悄地蒙上我们的眼睛让我们看不清世界的,究竟是别人还是我们自己亲手戴上的有色眼镜?我们应该学会像智者一样,冷眼看世界,热心爱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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