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牵牛花在说话

□邵雪浪

深秋，身体时而小恙，烦恼琐事也风起云涌，让心一触即痛。烦躁不安的我，感到潘多拉魔盒唯一装不进的就是“开心”二字。因而有时开始怀疑这个世界。而能让我身心放松一下的就是去河边漫步。

傍晚，我习惯性来到离家仅几百米远的河边散步。十多年来，我从没在意过这岸边的一草一木，它们长成它们的风景，我走着我的心思。也许人在极度失落时，与身边的卑微之物总有一种神契，特别又是在这个心绪不安的日子，今天我在乎起河岸这片牵牛花来。

牵牛花虽在夏季长得最葳蕤，但深秋一簇簇的绿叶、一朵朵娇艳的花，还是给人一种“叶闹深如幄，花繁翠似钿。瀼瀼零晓露，羃羃蔽晴烟”的盛景。她们不择环境地在河岸蔓延生长着。柔弱的身姿爬在瓦砾间、青石上、农妇丢弃的烂背篓上。为了活得炫眼一点，还委屈求全地缠在白花鬼针草上、不遗余力地攀附在构树枝上，哪怕伤筋动骨绕上一株小刺树也无所畏惧。只要能有一席之地，她都当作自己生存的温床。

那些玉白的、玫瑰红的、梦幻紫的花朵，绽放得多彩多姿。有的在一片叶下露出半个头，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女；有的在树干后如依门回首的少女；有的躲在草丛间，宛若逸林尘外的仙子。萧瑟、沉寂的秋在这里多了几分灵动，几丝暖意。

于此，泪眼问花花不语的情绪会顿然全无，每一朵盛开的牵牛花仿佛都在张开笑口说着她自个儿的小欢喜。匍匐在开着星星点点白碎花的鹅儿草身上的白花说:亲爱的，我们就这样惺惺相惜，抱团取暖；香樟树高大结实的躯干上的一朵红花说:我多幸运，上天给了我这么好的平台。我看见了明静的秋水，看见了仙鹤飞翔，看见了云层里的七彩色光，我看见了希望的翅膀；那株枯枝上的紫色牵牛花，仿佛挣脱了生命的十字架说:主啊，我看见了你的灵光。

一朵枯萎的白色牵牛花让我心生怜意，我忍不住想摸摸她的玉颜。手指刚触到花朵，那薄如蝉翼的花就如雪片落在我的掌心。蓦地我脑海里闪出杨万里“晓思欢欣晚思愁，绕篱木架太娇柔”的诗来。看着这些黎明开花黄昏枯萎、傍晚花开凌晨枯萎的牵牛花，我不由地被一种力量震撼着！牵牛花纤弱的身体不畏凄风冷雨，在恶劣的环境中倔强地生长着，将自己的卑微开成彩色的太阳。那朵朵娇妍的花将生命的短暂开成永恒的微笑。在她们面前我幡然醒悟，人生短暂如牵牛花开，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纠结一些烦恼和痛苦。名利得失皆浮云，我们又何必在那缰绳上窒息呢。

暮色中的牵牛花如一串串钥匙，每一朵都能打开潘多拉魔盒，雅典娜女神将藏在魔盒最底层的神秘礼物赠给了我。满怀释然的我仿佛听见牵牛花在说:你今天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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