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棵水仙迎新年

李星涛

买了一棵水仙，其棵型呈“山”字形状，如水中长着芦苇的沙洲。水仙叶片碧青，叶尖椭圆，茎根部包着淡白的皮儿，宛如少女白色的靴子；根系细若蝇足，雪白透明。多次托一收藏界好友，预购一仿制的青花瓷器养此水仙，终因昂贵作罢。妻想用大碗做水仙温床，我断然拒绝。最终，我将水仙放进一个小型的玻璃水槽中。想，如此精灵，倘若不将其置于透明器物中生活，岂不有负于她？

安置好了水仙，我又想为其寻找几粒鹅卵石作伴。恰好，小区路边樟树根部散落了不少鹅卵石。我低头寻觅良久，还是没有找到一颗满意的。因为那些鹅卵石不仅不怎么光滑，而且也不莹润透明。如此石头，怎佩与我的水仙生活在一起？思虑再三，我还是拜托一位南京的文友，为我快递邮寄来了十几颗美丽的雨花石。于是，我的水仙便有了门当户对的伴儿，我的案头也在冰天雪地中荡漾起了盎然的春意。

读书作文倦了，我便放下书笔，细细观赏起水仙来。“醉栏月落金杯侧，舞倦风翻翠袖长。相对了无尘俗念，麻姑曾约过浔阳。”水仙虽然生于凡尘，但却冰清玉洁，超凡脱俗。她只需要一汪清水，就可舒青绽绿，活得潇洒滋润。更让我不明白的是，水仙的根系明明知道自己身处清水之中，却依然在雨花石的缝隙间寻觅迤逦，仿佛那水石间储存着看不见的营养库存，等待自己前去汲取。望着水仙翡翠般的叶片和两叶片之间抽出的欣长花葶，我不由想到了古时候出身寒门的小家碧玉，想到了月光下斜倚栏杆、望雁长叹的宋代词人，想到了冰心笔下那些珠圆玉润的文字。

不久，水仙的一根花葶绣出了一颗淡绿的花苞，却又被蜡质的淡白皮儿包裹着，宛如襁褓中酣睡的婴儿。一天早晨，那颗花苞咧嘴笑了，伴着这浅极浅极的笑容，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如同远处森林里的泉音，“哗啦哗啦”地传了过来，让我禁不住收腹屏气，嗅吸数次，继而又悠悠得微熏起来。

过了两天，仿佛受到了那朵先笑花苞的感染，又有四朵花苞笑了起来。那刚笑开的花儿有六瓣，花蕊金黄，似月光凝就。花型状如酒杯，里面注满了诱人的花香，对着我高高地擎着。而我却手足无措，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玉杯，该用什么琼浆，才能与这样的花盏相碰对酌？这样想着，我便于夜间借着朦胧的天光，对着浮在碧绿的叶间几朵白花做出万般想像：她们多像是春天森林上卧着的白云，多像是夏季碧荷上滚动着的清露，多像是寒夜高空闪烁着的明星……对水仙想得多了，与水仙对视久了，我也不由便双目清明，呼吸畅然，心中充满了一片神明的宁静，笔下的文字也渐渐变得晶莹如露，萦绕起一缕缕淡淡的花香了。

闻水仙花香，必须打开房门就走到花前。那香气清冽素净，犹如老墨，内敛含蓄。入室久了，身子来回走动，那花香也被带得满屋都是，味儿自然就淡了许多。这时候要想闻到花香，须静静坐下来，闭上眼睛，轻轻地嗅。前天，我回老家看望母亲，惦记着水仙，我便打电话给为我看门的学生。学生回答说：“水仙又从鳞茎的左侧弯伸出一个嫩绿的尖芽！”我一听，心里不由痒痒的，像是有棵小嫩笋在勃然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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