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春风 马润涛

“三春杨柳家家绿，二月桃花处处红。”在这阳春三月，假如您想观赏桃花，我想应该到山乡去。因为小区或街市的桃花无论开得多么艳丽，但都缺少了一种恣肆和野性。去年清明回故乡，本以为看不到盛开的桃花了，可当我来到山坡桃园时，却大喜过望：阳坡上的桃花虽有的已经开始凋谢，落红随风飘得遍地都是，但大多数桃花还在盛开着。为什么会这样呢？其实并不奇怪，就是因为桃树的品种不同，花期也各有不同，加之桃树所处的位置不同，即使同样品种的桃树，开花的时间也有了先后之别。这就像一首古诗里所说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还有，我国是一个跨越多个纬度的国家，每年春天桃花都是从南往北次第开放的。那年春天我去东北旅行，五月初图门江口岸的几株桃花才刚刚绽放，当时让我颇为惊艳。

故乡的桃树多，曾一度被乡人自豪地称之为千亩桃园。每年清明前后，平地坡岭、沟坎河畔，遍地都是盛开着的桃花。桃花成了故乡春天里的一道亮丽风景线。“桃红客若至，定似昔人迷。”眼下的桃花已不是昔人迷了，而成了今人迷。每逢桃花盛开的时候，常吸引众多的城里人，前往观赏桃花和寻春踏青。我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每年清明节回故乡扫墓，顺便也观赏了桃花，真可谓一举两得呀！

“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去年清明回乡，天清气朗，春和景明，城里趁假日作乡村游的人特别多，我们一路上遭遇了多次堵车。山道上络绎不绝的人群中，已分辨不清哪是城里来的观花者，哪是当地给桃花授粉的人。当我和妻子准备到桃园深处拍照时，眼前突然走来一位胸前飘着白髯的老者，感觉就像“桃在仙翁旧苑旁，暖烟晴霭扑人香”，有那么一瞬，我眼前产生了一种幻觉，还以为他是从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中走来的一位仙翁呢。老人笑着向我招手，可我怔了一会儿也没认出他来。他见我呆愣着，便主动告诉我：“我是您昭山老爷，孙子怎不认得我了？”

昭山老爷可不是外人，和我老家同住在一个胡同里。岁月不饶人，多年不见他已白须飘飘。我们拉了几句呱他就告辞了，说要趁晌午的工夫，把园中的桃树都授完粉。

观赏桃花，是古今文人的雅好。有位作家朋友说得好：“桃花是最能代表中国春天的一种花；也最能代表中国古典文学的传统。”这也让我想起了古代文人骚客的一些赞美桃花的诗句：“春风过柳绿如缲，晴日蒸桃出小红”“江水带冰绿，桃花随雨飞”“莫道碧桃花独艳，淀山湖外夕阳红”“临水红桃对镜开”“桃花百媚如欲语”等等，不可尽数。古代文人对桃花也多有评说，且褒贬不一。唐人说“占尽春光是此花”，清人李渔赋诗赞美“虽浓却少胭脂气，到老还余妩媚情。”他还在《闲情偶寄》中言道：“色之极媚者莫过于挑，而寿之极短者亦莫过于桃，红颜之说，单为此种。”但不同的声音也有，最典型的莫过于元人程棨，他在《三柳轩杂识》中曾比喻四种花，说：“梅有山林之风，杏有闺门之态，桃如依门市娼，李如东郭贫女。”在四种花木之中，他把桃花说得最为不堪。

那么多写桃花的诗，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唐人崔护的那首七绝《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尤其是“桃花依旧笑春风”那句，让我很快联想到先前发生的那场疫情，并使我对该诗又有了一层新的理解。据作家张清华说，官至御史的崔护，《全唐诗》中只存有他六首诗，其他几首皆不曾为世人所记，惟有此篇，短到如少女的裙子，朗朗上口，胜过万千合于“四声八病”之律的雕琢之作。

我之所以喜欢崔护的这首诗，还有一个原因：被诗中的爱情故事所打动和深深地吸引。据说有一位叫孟棨的好事者，在崔护去世数十年后，用崔诗的意境，演绎了一个浪漫的故事，后来被收入《本事诗》之《情感第一》篇中。该书记录的都是当朝骚人的诗歌故事，虽多属于“合理想象”，但读来依旧感人。

数日前同堂弟运京在微信上聊天，堂弟问我清明是否回去，我却答非所问地说，咱那儿的桃花该开了吧？堂弟说院子里的桃花才刚开，再过一个星期山上的桃花也该开了。他还告诉我，说今年的桃花恐怕比去年还要开得盛。于是我急忙对堂弟说，清明要是能回去，我和你嫂子、孩子一定都回去看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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