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三个高考生

邱素敏

那年，高考结束后回到家里，老妈正坐在门口纳鞋底。她瞥了我一眼，慢悠悠吐出一句话：“你没希望了！”我不解，“啥没希望了？”老妈说：“高考啊！”

我顿时气结：“通知还没下来，就说丧气话！真是隔门缝看人，把我看扁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老妈果真妙算，我以几分之差，没有鲤鱼跃龙门，而是被搁浅在沙滩上。老妈是根据我高考后的衣着、精神状态、平时表现“掐算”出来的。

老妈说，多年前你大哥高考回家，满身臭味，坐下来说着话，竟然睡着了。老妈翻看他带回的衣服，衣领缝隙白花花一堆东西，细看竟然是虱子。老妈先惊后哭：“娃，这么多虱子不难受啊？”大哥说没觉得，整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是劲。老妈据此断言：“下这么大劲，考不上大学才怪！”

那年，大哥果真金榜题名，成了恢复高考后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三年后，二哥也坐到了考场。考完回家，老妈竟然认不出帅儿子了。那个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儿子，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老妈当即就心疼落泪了，断言：“家里又要少个下地干活的人了。”

那年，二哥果真也金榜题名。

我挺不服气，大哥1978年参加高考时，学校用水受限制，洗衣服自然不方便，生虱子司空见惯；二哥读书是在县城，那时日子有所好转，虽有自来水，可理发店非常少，蓬头垢面的学生一抓一大把。

等到我高考时，已是20世纪90年代初，城市洗浴中心和理发店如雨后春笋。我一个女孩子，如果再让我有大哥的虱子、二哥的蓬头，可能吗？

母亲无语了，扔下一句：“反正你没努力学习，想上大学，哪个不掉几斤肉？看看你，没瘦还胖了一圈，你努力了还能这样？”

轮到我哑口了。时代在发展，农村孩子改变命运的方式，已不仅仅局限在当兵、高考。条条大路通罗马，我赶上了好时代，就业机会多了，我自认为不是读书的好材料，为何硬往独木桥上挤呢？

那年高考落榜后，我走进了城市。如今和考上大学的同学一样，靠着努力，工作稳定，生活幸福。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高考只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驿站，人生之路到底能走多远，有志者，目光永远盯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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