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里 装的是什么

□黎耘

打小就耳闻乡间俗语：“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意思是不知道对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后来，听了许多传说：宇宙初开，洪灾灭顶。伏羲、女娲藏身于葫芦，随水漂浮，幸免于难。二人创世，繁衍人类，成为中华始祖。又传，八仙过海的铁拐李，葫芦里有灵丹妙药，救人济世，却医不好自己的瘸足。《西游记》里的妖怪，施展魔法，能用葫芦喷火，能将人吸入葫芦，化为脓血。而年画中凸额长髯的老寿仙，骑着梅花鹿，一手托着寿桃，一手握着系有宝葫芦的龙头拐杖，给人间送来福禄寿。上学后，看了著名作家张天翼的儿童小说《宝葫芦的秘密》，对小主人公王葆拥有能解万难的宝葫芦十分羡慕。后来，少儿动画片《葫芦娃》，让已经与童年相距遥远的我，同样像孩子般着迷。这些与葫芦相关的林林总总，使我对葫芦青睐有加。

与葫芦亲密接触，是开始记事的时候。每年清明节前后，娘就在老家后院的棚架下种上两株葫芦。一株结的是“细腰葫芦”，一株结的是柚子状的“水瓢葫芦”。几场春雨过后，藤蔓蹭蹭蹭直往上蹿，不多久，绿叶就铺满了棚架，藤蔓和叶柄的节点处，或打起一簇小花苞，或岔出新的枝蔓。初夏，花苞们陆陆续续地绽开了。每当夕阳西下，黄昏时分，棚架上开满了洁白的花朵，似繁星点点。仿佛，葫芦花效法昙花、夜来香花，不要人夸颜色好，黄昏入夜吐芳华。不过，还是有夸它的——常有“纺织娘”（俗称“叫蚂蚱”）栖在瓜棚上，“喳喳喳”地长叫。第二天早晨，完成了使命的葫芦花瓣沾着露水，或害羞似地垂立在棚架上，或掩藏在绿叶间。而那些授了粉的雌花，像新婚的嫁娘，映着朝阳，张开幸福的笑脸。

垂吊在棚架下的小葫芦，像一只只铃铛。顽皮的夏风钻到架下，摇着它们，晃晃荡荡的，却没有声响。小葫芦一天一个样，长得很快。那些“水瓢葫芦”，像从背面看到的倒立着的小和尚的光脑壳。最可人的是“细腰葫芦”，像吃撑了的憨娃娃，腰下腆着个大肚子。刚学数数的我，伸着食指，老数不清到底结了多少个小葫芦。娘说：“别指它！指了就长不大了。”吓得我赶紧勾回手指。后来才明白，是娘怕我碰伤了小葫芦，故意编出的善意的谎言。

通常，“细腰葫芦”是不拿来做菜的，吃的多是体形硕大的“水瓢葫芦”。嫩葫芦或切丝，或切片，或清炒，或煮汤，很是清甜。当然，娘把那些体型端正的葫芦留下，让它们长老。如今菜市场上卖的那种状如牛腿的瓠子瓜，则是葫芦的变种，专供食用了。

入秋，葫芦叶子黄了，留下的葫芦都老了。娘把它们摘下来，晾干。“水瓢葫芦”顾名思义，是可以做瓢的。用锯子对开锯成两半，掏尽瓤和籽，就是很好的瓢了，可以用来舀水、舀潲、舀米、舀糠，既轻巧，又实惠，而且环保，不似现在用的铁瓢、塑料瓢，坏了扔了会污染环境。那些“细腰葫芦”，大者可以制作成装水、装酒、装油的器具；那些小的，最是我的所爱。每到春节，娘将小葫芦贴上红纸，四个、五个、六个、八个一串，挂在堂屋，吊在所有的门边，甚至挂在猪栏上头，图的是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恭喜发财。后来，我上了小学，会用毛笔写字了，娘就叫我在菱形的红纸上，写上福、禄、寿、吉、喜之类吉祥的字，贴在葫芦上。在我国的民间传统习俗中，葫芦的谐音是“福禄”，并寓意着吉祥、富裕、如意，能驱邪、避祸、消灾。葫芦寄托着娘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啊！

许多年后，我在城里的工艺美术商店里，发现了用葫芦制作的工艺品。那些茶壶大小、拳头大小的“细腰葫芦”，或是雕刻，或是彩绘，或是用电烙铁烫绘，花花草草、鱼虫鸟兽、山山水水、仕女仙人，各种精美图案赏心悦目，令人爱不释手。买回几个，送给朋友，也送上祝福；置于案头，闲时赏玩，虽不大儒大雅，倒也不乏雅致逸兴。

陆游写过一首葫芦诗，其中有两句：“葫芦虽小藏天地，伴我云云万里身。”意思是说，葫芦虽小，却可以包罗万象，收纳天地，陪伴我云游很多地方。葫芦虽不伴我云游天下，却不时入我梦乡，垂吊在梦中老屋后院的棚架下。那远远传来的纺织娘的吟唱，已变成柔婉的《小夜曲》了。这种葫芦情结，一直维系心中。

若问：葫芦里装的是什么？我说：是美好的愿景，是诚挚的祝福，是心心念念的乡愁……

新闻推荐

男子酒后欲跳桥 民警劝导救下他

通讯员韦陈记者范桢晚报讯7月30日凌晨1时40分许，柳北巡警大队白沙警务站接到群众报警称，一男子跨过文昌大桥护栏，情况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