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先生》：美学救不了空心症

□ 王文珏

《妙先生》，从原定2019年底的档期一直延宕，到最近跻身影院开门第一批新片，漫长的7个月里对它的期待值水涨船高。这部《大护法》的姊妹篇、中国暗黑系动画的“希望之光”，上映后却口碑不佳。

如同刘慈欣创造了独特的“三体世界”一般，《妙先生》原故事作者不思凡搭起自己的“宇宙”——不具名相的古时，农耕时代的小镇，深湖下藏着罕见的冰纨玉，采摘者需憋气徒手。湖水阴森，人们因此得上“苦寒症”，此病唯有林间飞舞的“火蝉”能解。于是高价的冰纨玉催动人的欲望，继而摧残人的身体，向后传递造成了“火蝉”的稀缺、昂贵，乃至灭绝。

最终，两种价格畸高的东西——冰纨玉和火蝉，摧毁了整个人间的善恶平衡，乡村大地人心沦陷，犹如末世。亲兄弟寻找价值万贯的火蝉，一旦找到便手起刀落杀死亲人；夫君嗜赌，妻子卖身养家，最终却发现自己一直向丈夫隐瞒的秘密，早已满世皆知，而自己的夫君就是那个牵线搭桥卖她的人……恶人越来越多，善良的人越来越少。

恶究竟起源于何？故事把“彼岸花”设定为人间恶源。这种血红花朵随意散播孢子即可恶满人间，而它的宿主却是至善至纯的人心。“寻迹者”丁果和师傅浪迹江湖，只为完成“妙先生”给他们的济世良方——找到寄宿在善良人心中的彼岸花，杀死宿主，带走花朵，集齐十二朵便可去世界失衡的根源一探究竟。

故事由此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逻辑：杀死好人，拯救“恶人”。在大部分时间里，寻迹者的理念显得非常生硬、难以自圆其说。“彼岸花”像是一个自我设定的虚无的“理”，冰纨玉和火蝉却是人间实打实的“物”，也就是欲望——物和理这两条线始终难以相交。人们本来很能理解的内心贪欲，却忽然变成了某种外部作用力散播的结果，善与恶之间原本很扎实的啃噬，瞬间空洞化。

尾声时人们才发现，古老的山洞里，金蝉竟是以彼岸花孢子为食，当人们执着于杀死金蝉换来家财万贯，彼岸花也就失去了天敌，恶得以迅速蔓延。到这里两条线才勉强地相交了，金蝉与彼岸花终于发生了关联，但故事的重点也随之转向天地间一切平衡不应轻易被打破的逻辑。与之前反复强调“杀好人救坏人”的终极困惑相去甚远，不是一股劲。可以说，整个故事几乎是一路讲一路补“bug”，还一路旁逸斜出，抛出一个概念讲一个道理，有种既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的既视感。

影片最为称道的，大概就是画风了。中国水墨的笔触优游流动，如泼如抹，有西方动画不具备的自由放旷；灰墙绿瓦、山涧桃花，整个色调既光怪陆离又清淡宜人。但再好的美学也救不了空心症，叙事上的模糊与混乱让影片的说服力、感染力大打折扣。对于国漫崛起，我们始终抱着热切期待，这个过程也注定有失败的尝试和理念技术的迂回。能直面丑陋剖析恶，是片方的勇气，不过，世界观的表达要靠解析而不是单方面的概念灌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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