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 高锦萍

常言道“不孝之人，不可交；不诚之人，不可处。心中无情，行则无义！”

儿时记忆中，邻家总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每次吵起来的时候，他家的小屋里总会传出哀嚎：“别吵啦，求求你们别吵了，你们把我找个地方扔了吧，哪怕让野狗拱了，丢人哪！老天爷赶快让我死了吧……”。

起先他们吵架时还有人来劝，女的对劝和的人破口大骂。慢慢地大家也就对此充耳不闻了。

有天，那家的吵架声、小屋的哀嚎声陡然响起。刚有人劝两句，那女的立即扯着嗓门呛人家：“关你屁事，来充什么好人呀！事没搁你头上，你孝顺你来伺候那老不死的！整天臭哄哄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那男人低吼：“你骂谁老不死的？我爸死的早，我妈拉扯我容易吗？供我上学容易吗？你再敢咒我妈我打死你……”屋里传来女人尖厉的叫声和辱骂，其中掺杂着一个小女孩声嘶力竭的哭叫。

一帮小孩子悄悄围在那低矮黑暗的小屋门口，平时这个门一直都是锁着的。一缕阳光正好照射在老婆婆身上，她瘦骨嶙峋，面色苍白，嘴唇却特别鲜红。她痛苦地张着嘴，牙已经掉光了。那只向前抓伸着的手黑黝黝的，像极了芦柴棒，一头白发乱糟糟的蓬着。

突然女的爆喝：“看什么看，一群小兔崽子，都给我滚远点！”不知是哪个孩子大喊了一声臭婆娘，孩子们随声附和然后一哄而散。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那个老婆婆。

不久，老婆婆死了。

出殡时我第一次看清了那个女人和男人。女的是某医院的医生，个子高挑，一头时髦的卷发蓬松地披在肩上，像明星。男的是某单位的干部，中等个，三七后背的发型，肤白，长的有点像年轻时的李默然，两人郎才女貌。

女的嚎啕大哭：“妈呀，我的亲妈呀，你咋丢下我们就走了，你咋这么狠心那，你怎么舍得妞妞呢呀！”。

这时，有人鄙夷地说：“呸，还真能装，干嚎没眼泪，真是活着不孝，死了瞎胡闹。”

小妞妞哭的很伤心，大声呼喊着奶

奶。男人此刻已是痛不欲生，涕泗

横流，头磕在地上咚咚响，哭着：

“妈，儿子不孝，儿子对不起您，对不起您啊！”

后来，邻居家的吵闹声仍没有断，只不过变成了女的和女儿吵架，听得最多的是：“你个白眼狼，白疼你爱你了，简直不孝。”“就你孝？你是怎么对我奶的？你凭什么说我，管好你自己吧……”接下来是女人的尖叫，小孩的哭声。

那女人后来又生了个男孩。

很久以后，身居远方的我偶然听人说起这个女的，得知那女的过得挺惨。

女儿妞妞高中没上完就跟人跑了，从此杳无音信。男人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很快就和她离了婚。小男孩得了脑膜炎，有点傻，和女的相依为命。女的因一起医疗纠纷被医院除名，断了生计，又嫁了个男人。没半年又离了，听说是嫌弃她的傻儿子。

女的不到50岁因子宫癌走了，留下傻儿子整日里五十五十地叫，谁都不知是什么意思，干脆就唤他作五十。不久，五十被他爸送去了福利院。

我再也没有听过这家人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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