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旧毛毯

□庐江张春英

秋凉了。床上的毛毯换成了秋被。我指着一条旧毛毯说，这条毛毯不要了，待会给扔了吧。家人瞟我一眼，说：“换个套子还能用”。我气极败坏地回他：“都破了，还留着！”

可他的一句话，如终审法官的一句判词，即刻让一条毛毯获得了救赎。我终没有立马处置它，而是把它叠一叠扔到沙发角上，打算下次处理。它由死刑变成了死缓。

今天休息，哪也没去，就在家这整整，那理理，又整出一堆要处理的废旧物。看见沙发上那条旧毛毯，想给它一块处理了。拿一把大剪刀，正要把它绞成四分五裂，忽而，一股暖流窜上心头，眼窝一热，眼泪下来了。

想，这条毛毯，是当年从老家带来的。至今，它是仅存身边唯一一件当年的物品了。曾经的所有，都被生活抛弃在遥远而盛大的废墟里。因它轻便，而随身携带。它跟随我们，在岁月里一路跋涉，从出租房走进宿舍楼，直到走进居民楼。它见证我们在生活路上闪转挪移，它温暖我们岁月中的微寒微冷。

它之于我25年，之于家人时间更长。是他告别单身时，从单位宿舍里把它和杂物一块搬运回来的。那时，它还簇新。外面有一个“量身定制”的套子，蓝素的底子印着许多小卡通图案，面料轻柔，好洗耐脏。有了它，毛毯就不需要常洗，让人懒得放心。于是，这条穿着外套的毛毯，夏天当它空调被，冬天拿它压被头。

如今，它已不如当年那样好看。它被我洗薄了，洗白了，被岁月打磨得陈旧不堪。如一张素面朝天的脸，真实而坦率地呈现岁月留下的沧桑。

我像个虔诚的教徒，开始忏悔并收起手中的“凶器”。把毛毯铺开，端详了许久。仿佛它是展开的一幅画卷，里面蕴含许多美好与不堪。有青山绿水，也有砾石滩涂；有蝴蝶飞花，也有雀落枯枝。仿佛看见那遥远的岁月。一袭白如月光的长裙，一身意气奋发的牛仔，一束高挑而青春的马尾，一头阳光而蓬松的头发……

轻轻脱下毛毯的外套。把它洗净、晒干、打包，并束之高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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