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十里香 刘明礼

时光的车轮隆隆碾过寒冬,枯黄落尽,新绿重妆。“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杨柳摇曳,百花献蕊。在旖旎的春光里,桃花朵朵著雨燕,一片娇红灼其华,又到一年桃花季!

“桃李出深井,花艳惊上春”,桃花是春的信使。三四月间,当大地刚刚从冬天的睡梦中苏醒,众多草木还伸着懒腰犹豫是否要睁开睡眼的时候,桃花却早已按捺不住对春的渴望。就在某个清晨,随着一阵久违的燕语呢喃,人们惊喜地发现,头一天还只是微微泛青的桃枝上,兀然冒出了粉红的花骨朵。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只是微微一丝春风,它便花开两三枝,迫不及待地报道出春的消息。

簇簇桃花,在枝头上,在阳光下,在春光里,迎风摇曳,妩媚妖娆。习习煦风中,一幅唯美的画卷徐徐铺展开来。鸭鹅们望见桃红,扑通扑通跳进河里；蜜蜂们闻到花香,舞动着翅膀飞了出来；农人们感知到了农时,捋起袖子下地干活；孩子们甩掉厚厚的棉衣,兴奋地跑向桃林,要赴一场盛大的花事。

桃红十里香,这是光阴的原味,也是家乡的原味。每当桃花盛开的时候,我总是情不自禁想起家乡。我的家乡在冀中平原,那虽是一方不甚富饶的土地,却是一个桃花盛开的地方。从记事起,我们村边就有一处桃园。桃园与村子相隔的,是一条人工开挖的小河,河边种着一排杨柳。每到春天,小河边上,春风涤荡,杨柳依依。小河对过,草色微青,娇烂漫红。浅浅的河水,倒映着蓝天,倒映着柳影,倒映着桃红。偶尔有几片桃花被风吹落到水面,静静地漂着,像一个个莲花宝座,引来几只闲鸭,仿佛它们也不肯辜负了时光,不肯错过这美丽的桃园春景。

我和小伙伴们,早就盼望着春暖花开的季节。在春风的召唤下,在桃花的诱惑里,不约而同跑进桃园。此时的桃林,正是“万枝丹彩灼春融”。桃枝吐露出鲜嫩的绿叶,像为桃花穿起了短裙。紧裹着的花骨朵与盛开的桃花,有的独挂树梢,有的三两并簇,有的挤挤挨挨,让人真正地见识到什么才叫“花枝招展”!微风吹来,桃花在枝头颤动着,像一位位粉衣绿裙的青春少女,轻舒长袖,婀娜生姿,在舞动春天的芭蕾。早开的桃花随风撒落,如天女散花,化为香泥,给枯涩的大地也染上了一缕芬芳。桃花散出的阵阵清香,直入鼻孔,沁人心脾,让人不由贪婪地大口吸气。

我们在桃花园里这转转、那瞧瞧,觉得每一朵、每一枝桃花都那么美,恨不能多长几只眼睛,把这份美景尽收眼底。花香不仅吸引着我们,也引来了成群结队的蜜蜂。它们“嗡嗡”地叫着,从这朵花串到那一朵,从这一枝飞到那一枝,贪婪地吸吮着蕊中的花蜜。有种叫“蜜蜂罐”的野蜜蜂,肚子里藏着甜甜的蜜囊,一不小心就成了这帮孩子的猎物。我们在桃园里捉迷藏、过家家,往往要等到灶烟落下,在大人们的声声呼唤中才恋恋不舍地离去。走出桃园,回首再望,红红的晚霞与桃花的灼灼其华连成一片,相映成辉,合成一幅美丽的画。这幅画,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里……

离家40载,故乡桃花依旧。只是,故乡已然作他乡,我也成了锁进乡愁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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