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 控”

□李东印

军营里的起床号还未响，习惯早睡早起的老母亲就准时打开了房门……卫国从手机上看到千里之外规律生活的老母亲，心无旁骛地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不要给我装这个东西，除了耳背，我的身体硬棒得很。”几年前卫国给在老家独居的老母亲安装监控设备时，一度遭到了老人的拒绝。

自己在千里之外的军营，妻子在300公里外的省城，两个妹妹虽都在10多公里的县城里生活，但为了各自的工作和家庭，谁也无暇整天陪在老人身边。尤其是老母亲过了80岁生日以后，卫国就真真切切地把在老家的院子里安装监控正式提上了议事日程。卫国说，虽然自己不在老人身边，但每天都能通过监控视频及时了解老人的生活起居，即使遇有特殊情况,也能通过电话第一时间通知街坊邻里和县城的妹妹,以免发生意外。回想入伍后的近40年，家中包括爷爷、父亲、岳父在内有9位长辈因病或意外事故先后离世，每次都因时间没赶上、工作离不开而错失了与老人见最后一面的机会。现在条件虽然好了，但毕竟身在他乡，家里的好多事鞭长莫及，装上这个“千里眼”起码对自己是个安慰。那年老家村东头一个石化厂夜里发生有毒气体泄漏，岌岌可危的村民闻讯，边喊边朝着风的反方向跑。见老太太没有任何动静，邻居们又是砸大门又是喊叫，但无论怎样都没有惊动耳背且处于熟睡中的母亲，最后，邻居还是给卫国打电话，卫国又通过电话把沉睡中的母亲叫醒。虽然事情过去了好些年，最终也没酿成大的事故，但现在想起来仍让人心有余悸。

其实，自父亲去世以后，卫国夫妇及其妹妹就曾多次建议老母亲跟着自己生活，遗憾的是由于老人过于留恋长期生活的乡村环境和难以割舍的乡情，每次都遭到她的委婉拒绝。俗话说，孝顺孝顺关键在“顺”，为了在不违背老人意愿的情况下让她过得顺心舒适，10多年前，妹妹就给母亲买了手机，紧接着，卫国又为母亲翻盖了房子和门楼，重新拉起了院墙，虽然配置了空调冰箱洗衣机等家用电器的那几间砖瓦房，看上去不及别人家贴着彩色瓷砖的小洋楼豪华气派，但对日渐行动不便的老年人来说却非常实用，尤其是看着怎么也闲不住的老母亲整天在院子里浇花种菜，开开心心地生活，卫国他们兄妹也不再勉强。

卫国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鲁西南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由于当时最基本的温饱问题尚未解决，“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对老百姓来说，简直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美好憧憬。他80年代初离开家乡步入军营时，乡亲们虽然都能吃饱了肚子，但村里却连高压电都没有。几年之后，村里虽然通上了高压电，乡亲们彻底告别了世世代代点煤油灯照明的历史，但电话对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来说，仍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结婚当年的那个夏天，两地分居的妻子突发急性阑尾炎急需手术治疗，卫国当时所在的部队虽然离家只有不足200公里的距离，但当他接到家里拍来的“妻子手术，速归”的“加急”电报时已经是妻子手术的第4天，由于部队驻扎在交通闭塞的偏远山区，等他请完假风尘仆仆赶到医院时，妻子的手术刀口已经到了拆线的时间。

妻儿随军以后，不但他们的生活条件改善了很多，而且家里还装上了固定电话。随着双方老人年龄的增长，尤其是有了手机和开通微信以后，他们与老人联系得更加方便频繁。

“你看现在的人多能，打电话不用电线，还能看见人。”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的老母亲第一次通过手机视频通话，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经过城市—山区、山区—城市几次工作岗位调整，“知天命”之年的卫国原本已在省城过上了四平八稳的安定生活，不料几年前的军改，一纸命令又把已当了爷爷的他调到了千里之外，坐落在偏远山区、连暖气都没有的一座军营。自此，四世同堂的一家人又过上了两省三地的特殊生活。

现如今，每天从手机上查看老家的监控早已成了卫国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因为千里之外八旬老母亲的生活起居及健康状况他需要掌握，新组建单位方方面面的情况他更需要掌握。

“忠孝难两全，国泰民才安”，虽无分身之术，也没长有三头六臂，但有着40年军龄的卫国心里清楚，作为一名军人，忠与孝哪个都很重要，哪一样都不能偏废，更重要的是，像他这种忠孝兼顾的特殊生活模式，也只有在日新月异的新时代，借助飞速发展的高科技才能得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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