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奢侈一回

张君燕

刚毕业的时候,我在一家培训机构代课。紧张的暑期班结束,领导组织大家去旅游放松,而且允许带一名家属。“带你妈去逛逛吧,你妈哪都没去过。”父亲一挥手说道。

父亲说得没错。我妈是典型的农村家庭妇女,婚前在家帮外婆料理家务,婚后又开始围着丈夫和孩子转,大半辈子很少出远门。去的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省城,还是去参加外甥女的婚礼,我妈“送亲”,当时还带着年幼的我。原本我妈打算听从亲友的建议,把我留在家里,无奈我抱着她的腿,哭个不停。我妈心软,只好带上了我。结果一路上,我闹得她不得安宁,身上漂亮的裙子也被我蹭得满是鼻涕和灰尘。

父亲就不一样了。年轻的时候,他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父亲知道我妈没出过门,曾好几次说要带她去外头转转,每次都被她拒绝了。

我知道,我妈是不舍得花钱。她常说,非必需的东西,不要花钱。可是在她眼里,除了柴米油盐,其他东西都不是必需的。只要花钱,就是乱花钱。我妈有一个很奇怪的消费理念,喜欢用馒头来衡量所有花销。比如,逛街时,我买了一瓶饮料,我妈立刻进行换算:一瓶饮料5块钱,能买10个馒头；买一袋爆米花,我妈说,这东西相当于20个馒头；有次请她喝咖啡,得知价格后,我妈直咂舌:天呐,买成馒头我们一家人能吃一个月呢!我哭笑不得,干脆买袋面粉得了,两个月都吃不完。我妈竟然点头,认真地回应:对。

终于,我妈答应跟我一起去旅游。坐在大巴车上,我妈隔着车窗向外张望,看得出来,她很兴奋。我对我妈说,别担心,吃住玩都是领导报销。

在外面的最后一天晚上,我妈说要和李阿姨出去逛逛。李阿姨是同事的妈妈,她俩很谈得来。本来我还担心我妈不适应,看她玩得开心我当然高兴。第二天一早,迷糊中,我妈捅了捅我的胳膊,小声说:“喏……”我睁开眼睛,看见她的手里捧着一只红色的首饰盒,就是大多旅游景点里常见的那种。打开,里面是一条金属项链和一枚金属戒指。

我笑起来,我妈居然知道爱美了。看见我笑,她邀功似的说:“原价588一套,老板特意给我优惠,188卖给我了。”“什么?”我瞪大了眼睛,这分明就是骗人的。“我看见很多人买,想着给你也买一个,你戴上一定很好看。”见我吃惊,我妈更加得意,“从小到大,没怎么给你买过礼物,这次也算补上了。”

原本,我打算给老妈上一课,但看见她认真的样子,话到嘴边我又改了口:“真好看。可惜能买我们家好几个月的馒头了。”听了我的话,我妈笑得更开心了。我接过首饰盒,让我妈帮我戴上了项链和戒指,然后在她赞赏的目光中,笑成了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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