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浅浅初夏,若是没有蔷薇装扮,便少了几分韵致。
世上最美的风景里,往往都有恰到好处的意象。“花前对酒且高歌”,高歌一曲时眼前恰有花姿有美酒;“烟花三月下扬州”,游历江南恰逢烟花三月,一路花雨,一路诗意。特定的时节,特定的景物,成就了别样的风景。
比如,蔷薇香薰的浅夏是一种别样的美。在浩如烟海的诗词中,到处都能嗅到浅夏里的蔷薇香:“几点蔷薇香雨”“自醉自题诗”“香云落衣袂,一月留余芳”……有才子佳人,有渔樵老夫,诗中对蔷薇的咏叹,都是在抒发对那一藤别致的浅夏馨香的喜爱。
不知你想过没有,那一藤蔷薇究竟生长在什么样的场景里,才是最美的?
也许它生长在一处精心设计过的皇家园林或深宅大院的高墙边,当草木葱茏,繁花落尽,当人们伤春惜春之时,一藤蔷薇轰然开放,抬眼望去,那惊鸿一瞥定会撩起人们心中所有的美好。正所谓:“蔷薇繁艳满城阴,烂熳开红次第深。”
当你在一处村庄水塘边徜徉,在小院篱笆旁邂逅一藤花色,你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篱笆周围有绿树,有瓜藤,有蜿蜒的小路,有飞舞的蝴蝶,有玩耍的孩童,你从藤边翩然而过,有花色盈眸,花香盈袖。这种“波红分影入,风好带香来”的意境,你能不沉醉?
蔷薇也可能长在幽深的山谷,在浅夏的风里兀自妖娆,从不关心是否有人知,有人赏。只管绚烂飞扬地开,风情万种地笑,蓝天下,绿野中,夕阳里,那种闲适安然,惬意无争,让人好生羡慕。此乃“拟花无品格,在野有光辉。香薄当初夏,阴浓蔽夕晖”,所呈现的诗情。
一藤蔷薇,映入高骈的眼中,这位骁勇善战的武将瞬间转换为情趣盎然的诗人,穿越千年,我们依然能嗅到那缕蔷薇的幽香。一次山中行军的旅途小憩,或者是一次不经意的夏日旅行,再寻常不过的场景,遇到了诗人,便让“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这样的诗句在文字里芬芳千古。
几滴蔷薇香露打湿了马致远的衣衫,便勾起了一段对往昔岁月的回忆,往事随风,却吹不散那一缕柔情。仕途不顺隐居山中的才子,看着蔷薇花上的清露,荷叶上的雨滴,菊花上的秋霜,身处香气弥漫的凄冷庭院,天边月亮斜挂,眼前人影孤单,不禁感叹,薄情的人啊,怎么能就这样辜负了四季好时光。他的满腹愁思都倾注在了这首元曲上,“蔷薇露,荷叶雨,菊花霜冷香户。梅梢月斜人影孤,恨薄情四时辜负。”
蔷薇开在朝夕相见的小区,在烟火人生里演绎出另一种风情。在我居住的大院西侧,有一条长约三百米的铁篱笆,篱笆边种了各种颜色的蔷薇,一到初夏,那里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千朵万朵,层层叠叠,香气弥漫,老人、孩子、妙龄女子,纷纷驻足,拍照,闻香,观赏,灿烂的笑靥和那一藤花生动了一整个夏天。每次从藤下路过,我都会在心里感慨,世间最美的风景不过如此吧。
风清月明,蔷薇送香,是大自然的赐予,人花相映,风舞丛芳,是人世间的绝色。
春悄悄隐去,千朵万朵蔷薇在岁月的枝头,再一次摇曳生香。真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了这一藤芳菲,浅夏的风该是怎样的一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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