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里的静谧

曹延鹏

一场雨落，村里的最后一抹余晖渐渐隐入了西边的天际，在明暗交接的地方，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偶然瞥见一缕炊烟，正顶着细雨倔强地缓缓升起。

此时的小村刚被洗刷得清新透彻，夕阳的余韵透过层层枝叶，洒在眼前这堆红砖红瓦的屋舍上，放眼望去，整个村庄暮霭缭绕。我最喜欢这里的傍晚，清静又自然。站在高处看每家每户屋顶飘出的炊烟，它们有时纤纤的、轻轻的，升腾着越往上越稀薄，最终在空中消散开来，在小村的上空汇聚成一层淡淡浅浅的薄云；有时股股的、柔柔的，顺着地势流淌，沿着村庄的方向蔓延，铺盖数里，轻巧而空灵，就像微风中舞动着的少女轻盈的裙摆，更像是母亲伸出的硕大手掌，在声声呼唤，那般神奇而又安宁。此时此刻，我似乎看到了母亲那灶膛里的柴火和锅里冒着热气的白花花馒头。日子就这样在一日三餐的炊烟中，平淡而静谧，舒缓而安详。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我都熟悉。除去那几孔破败的旧屋我无法进去，除去那几具被麦草垛围堵的碌碡没有上去过之外，每一个地方似乎都有我的足迹。至今还能想起，在水塔周身用粉笔写满同伴的绰号，在雨后的涝池边耍怪学蛙叫，在屋后成片的麦田里撒欢摔跤……而那缕袅袅升起的炊烟，似乎是那时候召唤我回家的哨子，牵动着我的饥肠，弥漫的是烟味，飘出的是饭香，炊烟顺着烟囱，连接着天空和大地。猛然间我发现那静卧着的农房旧屋越发苍老，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精神抖擞了，屋檐下的雨水滴滴答答，显示不出一丝急切的样子。炊烟夹裹着柴草的清涩，高度融合在一起，灌满了这里的一切。

夜色渐渐降临，在月夜的笼罩下，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幻，有如人间仙境一般。路边不知是谁家的菜畦，垄起的外沿处是一排排搭起的黄瓜、扁豆架，围了起来，瓜蔓上拇指粗长的小嫩瓜顶着一朵金黄色的小花，在炊烟中依稀能看到泛着点点青黄，此时的我没有一丝困意。回过头，那棵已有半个枝冠枯死的枣树站在那里，一生似乎都与高大挺拔无关，树杈上的鸟巢还在，仍然处在小村风景的顶端。日子的前沿，历史的深处，或许哪天它就会成为灶膛里的柴禾，化作一缕炊烟，飘荡在村庄的上空。这也算是它殚精竭虑的一生幻化成不朽灵魂前的短暂显身，而我能做的却仅是在它跟前小坐一会儿，触摸着它弯曲的枝杆和龟裂的树皮，只想盼着让月亮的余晖轻轻爱抚着它，催它入眠。

我对着炊烟入了迷，不知是不是呛鼻的原因，视线不觉间模糊起来。这里没有霓虹璀璨，只有微弱的星光点点。心里蓦然间充斥着难以言说的归属感，时光很慢，很静，生活很纯粹。（运销集团港口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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