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万个小把戏

■杨骁

前几天跟几位朋友讨论中国大陆最好的的电影是那部。有人说是《让子弹飞》、有人说是《霸王别姬》、《活着》等等。而我觉得最好的一部是《三毛从军记》。别人对我这非主流的看法表示疑问时，我说：“又有那部电影让我从小到大都很喜欢看，并且每次看完都有不一样的感受呢？我就是喜欢这种后现代风格的电影。”

提起“后现代”，大部分的人想到的都是周星驰，随着《大话西游》在大陆的走红，“后现代”已成为一种时尚标签，被影迷们贴在星爷身上大加崇拜。殊不知中国第五代导演张建亚早在20年前就已经完成了两部后现代主义的杰作，《三毛从军记》和《王先生之欲火焚身》。不过周星驰的后现代电影风格会是在电影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我们今天不谈他。

《三毛从军记》这部电影改编自张乐平大师的漫画。影片开始就上演了一幕经典的“你追我逃”场面，三毛在前面上蹿下跳，把在后面追的警察耍的团团转，一个灵活敏捷，一个狼狈不堪，所到之处“鸡飞狗跳”，让人看了啼笑皆非。这种无厘头式的搞笑风格贯穿了始终，宽大的军装，瘦骨如柴的身体在整个军中显得尤其突兀。特别是当他在扛木头时，由于个子太矮，竟被木头“抬”着走，这种力量的悬殊被导演处理的尤为精妙。 动画中大量出现的手法也被导演放到这部真人电影中重现：被车压死的人变成了纸片，人撞在玻璃上留下了一个人形，训练官被炸弹炸得焦黑，被榔头砸死的人还不时翘下脚以示挣扎。这种夸张的恶搞现实情景也只能在漫画中才能看到了，但张建亚却打破传统，把这种元素融入到了影片中，而且也不会让人觉得做作，反而更具喜剧效果。

小时候看了无数遍，因为这是儿童电影。我们哈哈的看了，哈哈的笑了，哈哈的看重播，哈哈的一遍又一遍。说实话那时候真没看懂。每次看每次都觉得疑惑，有些桥段究竟是什么意思，比如三毛做白日梦的那段，现在想来，其实三毛的梦想仍是农夫、老婆、有点田，还要抽两口水烟，隔年抱俩胖儿子。日子简单却其乐融融。三毛其实很有中国人的传统情怀。当然整部片子是喜剧，幽默诙谐的情节和台词，令人捧腹的的表演。但是它的内在意义是不能忽略的。每次看完我都有不同的感受，有时觉得这是对战争的讽刺和批判，有时候觉得这是对那些处于权力顶端的“华盛顿”的嘲讽，又有时觉得这是对“小把戏”的同情。究竟是哪个我是不太明白，也许这些都有吧。引用一句话：黑色幽默，乃文人对战争的最大嘲弄。是战争，也是狂欢。

在国家的号召下，三毛无限憧憬着岳武穆，不单单美国人有大英雄主义，我们黄皮肤的国人，也有着自己的英雄情结。三毛想做华盛顿想做岳武穆， 但事实是：做了英雄，以为成功了，但仅仅是以为。影片开头，大人物发话“要以无数的无名华盛顿，来造就一个有名的华盛顿;要以无数的无名岳武穆，来造就一个中华民族的岳武穆”，于是三毛去当兵，做个精忠报国的英雄，受过苦吃过难，虽然没有为国捐躯，但也立下过不少功劳。可到头来，还是被人遗忘，最后终于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无名的小人物。小人物永远是小人物，小把戏永远是小把戏，他和牛师长一样，都是这个社会的牺牲品。最后一句台词“完了”一语双关，也同时把我们拉回了现实。 牛师长说，你是小把戏，我是小把戏，我们都是小把戏——砰！牛师长倒下了。牛师长太太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

国难当头，再议，就是再议论议论，再研究研究，再商量商量，再权衡权衡，再比较比较，再考虑考虑，再观察观察。再看看再想想再等等。 在那个荒诞的时代，什么都会发生。电影的乐趣在于无孔不入的想象力。

记得看到《无间道》时学会了一句成语——一将功成万骨枯。其实看完《三毛》才真正了解到其中含义。蒋委员长在广播里说：我们要用无数的华盛顿来造就一个中华民族的华盛顿，用无数个岳武穆来造就一个中华民族的岳武穆。很显然，抗日战争胜利以后，我们的蒋委员长确实成为了华盛顿、岳武穆。同时还有无数个岳武穆像三毛一样无所适从或者像最后电影里最后墓地里的万古枯。

由影片转向竞争激烈的社会，对芸芸众生，尤其是灰色小人物来说，自我命运无法把握，以“无厘头”式的滑稽模仿产生喜剧效果，来纾解现实生活的压力。这样民众就可以在电影的“幻想世界”里获得某种替代性的想象和远距离的心理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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