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中学的时候,我就对山上高墙围成的“土围子”进行过探访,路人说那是以前躲土匪的堡子。从那时起,堡子就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后来去过的地方多了,在山顶上、沟壑边、村庄里都能见到堡子。堡子叫啥名字?何时由何人建造?有啥故事?……一连串的疑问越发使我对堡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闲暇之余探访了一些堡子,查阅资料,和当地的老者聊天,得知大多堡子是清末和民国时期修筑的,它们具有瞭望、防御、驻守的功能,是为了躲避战乱或匪患而建的。它的建造或是大户出资或是联庄合筑,其形状有方有圆,大多则是随地取势,不拘于形。
时值四月,油菜花开的正旺,陇原大地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周末约了几位好友,带着一份好奇和赏景的心情,我们开始了一天的堡寨之旅。
广泉寺堡
早上九点多到达文峰镇,穿过村庄到暖泉沟探访广泉寺堡。堡子横亘在山头,高大的堡墙在旭日的照射下显得雄壮古朴。于是沿着上山的大路前行,暖泉沟逐渐呈现出了多彩的身姿。堡子也显露出了它的真容,尤其那宽大的墩台极为夺目。堡内高大的殿宇屋顶冒出堡墙,在沧桑古堡的映衬下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先有堡子还是先有寺庙,大家带着疑惑进到堡内。
进入堡内映入眼帘的是几间破旧的教室,这里曾经是学校,教室里现在住着几个守庙的人,早已不是书声琅琅的课堂了。
寺庙叫“广泉寺”,建在堡内一处台地上,庙名因堡子所在的山而得名。我们拾阶而上,见一棵枝干粗壮的西河柳立于台阶之上,和这百年老寺交相辉映,如侍者一般静静守候着。绕过古柳,经过天坛,一块青色石碑吸引了我们的注意,细细看来碑是清雍正十一年的。其后还卧有断为两截的白色石碑一通是嘉靖四十年的,环首,额篆“重修古刹寺记”,碑文开端“古渭郡东城凡二十里有广泉山,故名古刹寺。夫寺之建,重乎义也。自我皇明兴几三百年,于前郡帅汪建立,寺像尊严如一”。两块石碑均是记载修建寺庙的。看看碑上记载的创修年代,屈指算来,广泉寺至少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了。
看完碑再往前走,就是重修的观音大殿,大殿青瓦脊兽,彩绘一新。走到近前见门柱上悬挂有楹联一副,上联集《诗经》之句“既安且宁,并受其福”,下联集《中庸》之句“如保赤子,四海归之”,是美国夏威夷大学终身教授罗锦堂先生书写的。大殿前侧立有《重修广泉寺观音殿碑》一通,碑身正中是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广泉寺”,碑文是王长华先生撰写,简述了寺庙的历史和此次修建的经过。
这里还是红九军指挥部暨东铺抗日革命委员会旧址。1936年8月下旬,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徐向前部长征经过陇西,红四方面军政治部、供给部和第九军主力进驻文峰地区,时间达30多天,机关暨指挥部就设在现在的广泉寺。当月27日,红军在暖泉沟召开大会,选举成立了东铺抗日革命委员会,这是在陇西成立最早的苏维埃农会政权。
看完寺庙,上到西侧堡墙上,又是另一番景象。
此处堡墙高有五六米,上部宽一米左右,墙下有宽阔的壕沟,东西两个墩台遥相呼应。出了东面的老校门,穿过堡壕里茂密的庄稼,来到高于堡子的山坡上,堡子的全貌尽收眼底。堡子呈长方形,西高东底,四角各有一个墩台,西面堡墙高大厚实,堡下是一片开阔地。北面有堡壕,南面和东面是陡坡,除南面的堡墙部分坍塌外,其他堡墙保存完好。
脚下的这片热土还是陇西早期人类文明的遗址,我们踏着他们的足迹而来,感受久远文明的气息。捡起一片带着原始文明信息的陶片,望着喧嚣的城市,遥想昔日古人多彩的生活——制陶、打猎、祭祀……
时光穿梭,沧海桑田,历史的风尘将他们定格在这里,久远的文明凝固在了精美的石器上、陶器上。我们由衷感叹古人的伟大。
大家讨论着暖泉、寺庙、古堡、遗址,又带着几分未解的疑惑交谈着下了山,驱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关南堡”。
关南堡
一路前行,乡村的气息越发浓郁。片片油菜花和一座座蔬菜大棚映入眼帘,大地好似铺上了黄色的地毯、着上了银白色的纱衣。不远处的渭河水带着冬日雪水的馈赠,流到了关南堡的山脚下,进入鸦儿峡。
“快点走”,在同伴的催促声中继续前行,车行十来分钟就到了四十铺韩家街,这里距关南堡仅一河之遥。此处还是沿渭河西进陇西的第一个村子,村内街道笔直宽阔,沿街有几家商店和磨坊。在清末时这里曾设有集市,后因鸦儿峡中匪患严重就将集市迁到了和平车场。我们出了村子穿过涵洞,来到渭河边。看着下过雨后汹涌的河水,正在发愁如何过河的时候,打前站的朋友发现了一个便桥,急忙招呼我们。顺着坑坑洼洼的小路,在泥泞的砂路上艰难的前行,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冲过摇摇晃晃的小桥,驻足欣赏油菜花海的美景,吮吸油菜花的清香。
不远处干活的一位老人,疑惑地望着我们。我打着招呼向老人走去,攀谈中才知道,关南堡里有他家种的地,他对堡子周围的情况很是熟悉。于是在老人的指引下,在山头的南侧找到了一条上山的羊肠小道。
告别老者,我们向山顶进发。山路是碎石和红土混合的,不断渗出的水使得道路湿滑,背阴的地方还有冰,不时还得手脚并用。长时间不参加运动,爬起山来就是费劲。短短的山路,走走停停花了十来分钟才爬出山沟,到较为平缓的地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回头望望身后的田野,真是美。
往南看,远处的桦林山山顶上还是白雪皑皑,渭河沿川的土地上有着绿油油的农田和白色的塑料大棚,黄色的油菜花点缀其中,铁路、国道、高速公路、渭河在此处交汇,宛如一张绚丽的画卷。身边的山上全部被草覆盖,不知名的野花稀稀落落的点缀在草丛里,牧羊人悠闲地躺在山坡上,听着收音机,哼着悠扬的调子享受着暖阳,羊儿欢快地叫着,吃着嫩草嬉戏打闹。再看看近在咫尺的关南堡,依然坚守在高山之巅,宁静中显得有一丝悲凉。
走到堡子近前,是一条人工挖的壕沟,一直延伸到崖边上,还有一个取土遗留的大坑,这是堡子的第一道防御工事。走过壕沟,小心地攀趴在陡峭的山坡上,顺着小路在一个豁口处进到堡内,爬上南侧宽厚高大的堡墙,欣赏堡子的全貌和这里的美景。
堡内宽阔且平坦,南高北低,除站立的这个堡墙保存完好外,其他地方的堡墙大多倒塌了,堡子东、西、北三面临陡坡和悬崖,只有南面有高墙和壕沟与山体相隔,在堡墙的拐角和转弯处都建有墩台。这个堡子比较独特,中间是主堡,两侧还有辅堡,建造者巧妙的利用了自然地形,将山顶上平坦的地方全部圈在堡内,增大了堡子的利用空间,可以容纳更多的人。据当地人说,关南堡是这附近几个村庄的百姓联合建造的,在多次侵扰中,就因为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地势,土匪历次攻堡都没有被攻破,百姓才得以平安。
已至中午时分,我们早已是人困马乏。打开背包拿出肉夹馍和茶水,补充体力,边吃边聊。看着一片片倒塌的堡墙,同行的朋友饶有兴趣地讲起了他们村里堡子的故事。
“李家门,打堡子,二十四把尖杵子。打的打,背的背……”。短短的顺口溜朗朗上口,简短的文字诉说着堡子的故事,延续着堡子的生命。
李家门堡位于云田镇李家门村,堡子为正四方形的,建于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基本保存完好。有堡壕,堡壕内侧有高墙。堡墙高大,四角有墩台,墩台之上有箍窑,窑里有炕。堡墙上还有近两米高的高墙,墙上有射击孔,墙较宽两人可以并行。听老人说堡子的门还设计了防火的水槽,遇火攻可以抵挡。听了他说的,我们几个都争着讲自己所知道的堡子故事。
我接着说,在通安驿镇西岔湾的村庄里有一个堡子,现在里面还有人居住,堡壕里的树生长茂盛,把堡子包住了,远看是——只见树木不见堡。堡子结构与前面讲的类似,保存完好。堡门有两道门,进去要稍稍弯腰,堡内住两家人,一家姓汪,一家姓郑。我访问了汪姓的主人,和老爷子交谈了一会,他也说不清堡子是啥年代建的,叫啥名字。我说住了你们两户人家就叫“汪郑堡”吧!老爷子一听,乐的合不拢嘴。
边讲故事边休息,不知不觉已是“水”足饭饱,再加上大家一番讲解真是收获颇丰。高声大喝一声“下山了”,惊得不远处觅食的几只野鸽子扑楞楞乱飞。
“别乱喊”。
古诗云: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大家收拾行装,一路欢声笑语,沿着堡子东侧的大路下了山。回过头来再看看关南堡,那是“堡墙突兀,高耸嶙峋”。
高林堡
我们沿着张家磨庄的大路,往高林堡进发。行走在乡间,感受着农村的变化,平坦的水泥路、漂亮的砖瓦房随处可见。走了不大一会就到了高林堡山脚下。
我们沿着高林堡北侧的山路上到山顶,沿途领略了高林堡的雄姿。高林堡又叫太平堡,位于洗马河北侧的山顶之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堡子的建造者充分利用了天险,在与山体的连接处挖壕修筑高墙,形成了宽阔的壕沟;东北角上建有宽大的墩台,沿着堡墙向南几十米右转,巧妙的建造了两个连续的马面,将堡子转向后再延伸到崖边。进出堡子的唯一通道就设在这里。几年前来时洞口处还有一扇门,如今早已不知去向了。弯腰躬身穿过洞子,进到堡子里,顺势上到东侧堡墙上环顾堡子,堡子里南高北底,有十几阶台地,东侧堡墙高大宽厚、北侧堡墙蜿蜒低矮,墙下有深沟,其余两侧都利用了天然的陡坡和悬崖。在堡子南侧的边缘处是一个高高的土堆,是堡子的最高点,这里视野开阔,渭河河谷尽收眼底,东可瞭望直沟,南可看到关南堡,西可视及文峰和县城。
当地流传顺口溜“关南堡一条龙,太平堡紫禁城,关家堡子攻不成”。据说在清同治年间,高林庄附近的村庄联合在山顶山修建了高林堡,推举本县庠武生王梓坐镇指挥,他足智多谋英勇善战,善于识人用人,团结大家齐心协力御敌,保全了附近十多个村庄一千多人的性命,使得高林堡留下了“太平堡”的美誉。在高林堡山脚下的村子里,故里学者王琳先生将高林堡的相关故事搜集整理,集成《风云太平堡》一文,收录到《学圃斋诗词集》之中。
“赤壁山头,孤堡横陈,已越百年……当年故垒犹悬,喜英勇红军占领先……观斯堡,尽新壕旧堑,战绩累然”。先生的《沁园春?太平堡》这首词更是把对堡子的情感和对历史的思考融入其中。细细读来,心中五味杂陈,亦有久违的亲和感。
站在厚实的堡墙上,望着远方片片农田、座座农庄,望着不远处熙熙攘攘的城市,遥想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筑堡的艰辛。
此时微风拂面,侧耳细听,有金戈铁马的嘶鸣、有咆哮般的呐喊、乃至堡破之时的哀鸣……风儿仿佛在诉说着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抚摸着坚实的堡墙,感受堡寨的沧桑,时光在凹凸不平的墙上划过,无声无迹,唯有岁月在墙上刻画出了一道道年轮。斑驳的痕迹随处可见,那是堡子苍老的皱纹;抚摸着宽实厚重的堡墙,隐约可以听到汉子们高亢的夯歌声,一声声号子一层层夯筑,筑起的是栖身之所,筑就的是对祥和生活的向望。
看着依然屹立的堡子,试想堡子的建造者是如何精心的设计,严谨的修筑;试想当年筑守古堡的百姓生活是何等的艰辛;试想他们躲避灾难时的惊慌和恐惧;试想饥肠辘辘的身躯为了生存而奋力抗争……
或许,这是身处和平年代的我们所不可想象的。
看过了堡子,感受到了黄土的坚强,堡墙屹立百年。它在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在风雨剥蚀下又回归于黄土。堡子是一个时代的符号,它那宽厚的堡墙和那众多的故事,就是一部厚重的历史文化传奇。我们应当如何去应对、如何保护与传承,这是值得我们去深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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