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山东 石兵
李白的月亮,也是村庄的月亮。举头就能望见,低头还能望见。
月亮升起时,村庄的每个人都知道——上半月,倒悬在村头的老井里,舀一瓢水,一瓢杯弓蛇影的传说;下半月,悬挂在村尾的老柳树上,落一片叶,一片月上柳梢的故事。
月亮是一条船,村庄的人都是刻舟求剑者,刻在星星上的标记,被摩挲得透亮。
那些流落在时光里的隐秘,有些被月光泄露了,成为村庄的野史;有些被月光流逝了,成为村庄的往事。村人一辈子都生活在村庄里,循着星星的影子,在村庄里东翻西找。找不到,也不在意,找着找着就忘记了。他们只是找些事做,并不在意找什么、找回什么?
过去的事都找回来了,现在的事就没位置了。没有新的消失,就没有新的存在。
就像宋朝的那个皇帝,并不想找回中原和父皇。有时候,稀里糊涂是最明亮的活。
蒲松龄的月亮,也是村庄的月亮。月光下,鬼狐也在村庄走来走去,敲村人的窗户。
说书先生不是秀才,也不是蒲松龄。村庄里没有赶考的穷书生,只有粗糙的穷人。
所以,他故事里的鬼狐入乡随俗,不红袖添香、谈诗作画,径直钻男人的被窝,给男人暖脚、做饭、洗衣、生娃……。生活在村庄里的鬼狐,和村人的命差不多,运也差不多。
月光下的村庄是梦幻的,鬼狐走在早年的月光里,村人睡在早年的梦境里。
月光是一面镜子,把鬼狐照成人的模样,把人照成鬼狐的模样,和谐地举案齐眉。
村庄的月亮,也是秦朝的月亮,照着李广的龙城。功名终是一场空城计。
村庄的月亮,也是唐朝的月亮,照着杜甫的故乡。露白了,月白了,头发也白了。
村庄的月亮,也是宋朝的月亮,照着苏轼的婵娟。月还在,无眠的人换了容颜。
村庄的月亮,也是草木虫兽的月亮,还是村人和鬼狐的月亮,同样照着他们。
月光里,有秦朝的光、唐朝的光和宋朝的光,也有草木虫兽的光、村人和鬼狐的光。
村庄里,草木的火光像月光一样圆缺;萤火虫的荧光像月光一样明灭;牲畜的目光像月光一样璀璨;骨质的磷光像月光一样闪烁;鬼狐的眼波像月光一样魅惑……。
所以,天上有一轮月亮,地上有多少只眼睛,就有多少轮月亮。草木叶尖的露珠盛满月亮,禽畜的眼睛里盛满月亮,人的骨质里盛满月亮,鬼狐的媚眼里盛满月亮……。
离开村庄的人,带不走村庄的月亮。城市没有月亮,在城市生活的人是没有月光的人。
城市把尘土当做脂粉,涂抹在城市上空。那叫雾霾的妆饰,像极了黑山老妖。一遍污浊之下,没有净物。小倩是幻觉,金碧辉煌的幻觉,金风玉露是幻觉,人也是幻觉……。
村庄分东、西,人是东邻西舍,物是东瓶西镜放,骂人时说不是东西,月光一样明媚。
城市分线、环,人是呆货蠢货,物是正货水货,骂人时说B货二货,雾霾一样阴鸷。
或东或西,村庄的月亮一样升起。城市但凡缝了线、上了环,月亮就被结了扎,丧失了孕育的功能。城市的幻觉是人造的,人是试管造的。那里,金钱繁衍金钱,人不繁衍人。
所以,城市招赘村庄。入赘的村人,成为城里人,同样也只繁衍金钱,不繁衍人。
城市返回村庄的人,和李白的月亮对饮,和蒲松龄的月亮谈心,和王昌龄的月亮感慨: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没有胡马要征服了,那些没有村庄的人,就把自己活成胡马,度过阴山,偷渡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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