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朋友们倒下的时候
雨还在下
我看见一滴雨水和另一滴雨水
在电线上追逐
最后掉到鹅卵石上
我想起你
嘴唇动了动
没有人看见
——《想起一部捷克电影想不起片名》
那部电影里有太多出色的对白,我至今还能把那些像诗歌一样美丽的台词一句不错地背诵下来:“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是啊,暴风雨来了。”“啊,一座很美丽的城市,彼绍夫。——是啊,可是并不平静,该是让她平静的时候了。——愿上帝保佑追击者,同时也保佑被追击者。”“走的太慢了,前面干什么?——谁活着谁就看得见。”
可以和这部电影相提并论的还有一部南斯拉夫老电影,名字叫《桥》。同样也是波斯纳电影制片厂出品,主演同样由日沃伊诺维奇担任,他是塞尔维亚人,遗憾的是,2015年春天,“瓦尔特”同志在贝尔格莱德去世了。
那部电影为中国观众带来了一首绝世经典歌曲《啊,朋友,再见》。用口琴吹出一段前奏,然后是轻快的吉他节奏,男声小合唱,委婉连绵,豪迈奔放,“请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冈,再插上一朵美丽的花。”我喜欢在珞珈山下深夜的草坪上,和几个朋友抱着吉他唱这首歌,感觉自己正在高山之巅纵走,伸手可以触摸到天空,而山下,家园破碎,惨遭蹂躏。这是所有男人青年时的梦。投身到革命者的滚滚洪流中去,去参加战斗吧,去当英雄。
唱完之后,漆黑的草地边缘,竟有寥落的掌声响起,清脆又宁静。
但其实这首在全世界范围内广泛流传的游击队之歌,原本是一首意大利北部山区的民歌,二战中被意大利的抵抗组织将其填词翻唱,改编为后来的《Bella
ciao》。到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亚非拉独立运动以及反对军事独裁的浪潮风起云涌,这首歌曲,又衍生出了印支版、拉美版、中文版……
“再见吧,姑娘,这花属于游击队战士,他为自由献出生命。”那些缠绵于露天电影场的记忆,在这首歌的萦绕之下,仿佛三十年前飞过屋顶的斑鸠,我几乎又听见了它振动翅膀的声音。
“您说的瓦尔特他究竟是谁?请你告诉我他的真姓名。”女叛徒的声音很美,是于蓝为她配的音。那个声音性感动人,那个演员,乳房丰满,风姿绰约,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露天电影场上,多么让人怦然心动。
“如果天黑了我没回来,请把钥匙交给我弟弟。”老钟表匠从容优雅地走向被出卖的约会地点,像一个贵族去参加盛装晚会。枪声响起,他中弹后倒下的身体在旋转,阳光刺眼,歌特式的钟楼尖顶直入云霄。蓝天下,钟声袅袅,一群白色的鸽子,四散飞开。
而我还依稀记得,一个少年正坐在过江的轮渡码头上,他刚刚从露天电影场走出来,看着滚滚的江水,慢慢长大。
小时候看电影,是在空阔的露天电影场上。那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坐落在大学老图书馆下面。银幕挂在场地中央,学生看正面,教职员工看反面,而反面的银幕上,所有人物动作是左右颠倒的。电影开场前,一个纯正且嘹亮的男声在喇叭中说:“正片未到,加映《祖国新貌》!”天黑后加映前的露天电影场,是孩子们的乐园,小一点的孩子们在银幕下拔草,一捆捆往天上扔,你会在银幕上看见呼一捆草的影子飞上去,呼一捆草的影子落下来。而更大点的孩子们,已经三三两两聚在角落中抽烟,窃窃私语,他们已经穿上了喇叭裤甚至牛仔裤,那时候,改革的春风已经吹起,每个人都在憧憬着某个说不清楚的未来。
应该是五分钱门票,看电影的板凳需要自带,大伙都是一个学校中的学生和老师,谁和谁绕不过三个人的关系就能说上话。那是一种大家庭的感觉,似乎隐隐约约也有着集体和团结的力量。泥沙实验室和印刷厂的房子左右耸立,包围着电影场,而观众席两侧,还有高大的水杉树在生长。每到夏季秋季,周末看电影时,我总能够仰望到满天星辰,甚至还可以在那些璀璨的星空中,寻找到缓缓移动的卫星。
如今想来,那个美妙的露天电影场似乎本身就是一部精彩的黑白电影,在那里,我度过了自己的孩童和少年时代;在那里,我一次又一次的结识了中国人民的好朋友,南斯拉夫、阿尔巴尼亚、匈牙利、波兰、朝鲜和越南,它们带来了《卖花姑娘》《鲜花盛开的村庄》《列宁在十月》《尼罗河上的惨案》《普通一兵》《俄国问题》《伟大的转折》《广阔的地平线》……
给我印象最深的电影是1972年由南斯拉夫波斯纳电影制片厂出品的一部战争片《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当一群青年夜袭德军遭屠杀之后,他们的尸体摆放在广场上,广播中一个漂亮的男中音不断朗诵着这样一句话:“德军司令部向你们最后一次宣读公告,萨拉热窝公民们,死者的父母或亲友快来认领尸体……”
那声音我现在想起来,还是蛊惑人心。银幕上背景音乐悠然响起,瓦尔特在人群中低声说:“别过去,他会打死你的。”当钟表匠的地下党员谢得率先走上前去,人群骚动了,所有的人都跟着游击队员走上前去,面对德军的机关枪。德军指挥官在那一瞬间,放弃了杀人的计划。
一个震撼人心的场面。在我看来,这是人性战胜了冰冷的子弹,而非政治诉求的胜利。比如老钟表匠对参加夜袭战斗的女儿这样说:“有的在战斗,有的在躲避,有的在等待,你是个姑娘,你应该等待……”
多年后,当我读到诗人王寅的诗《想起一部捷克电影想不起片名》时,我蓦然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个满天星辰下的露天电影场,那个春天飘着栀子花香的电影场上,我丢过钥匙,丢过手套,还在电影场边的防空洞前,丢过一件毛衣。
鹅卵石街道湿漉漉的
布拉格湿漉漉的
公园拐角上姑娘吻了你
你的眼睛一眨不眨
后来面对枪口也是这样
党卫军雨衣反穿
像光亮的皮大衣
三轮摩托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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