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离开芜湖,是去合肥上大学,那一年16岁。每次要去江边,听那刺耳又兴奋的长笛,坐轮渡,在二坝转火车。来来回回四年,谁记得共转了多少趟。
再一次离开芜湖,是去美国留学,那一年23岁。那个闷热的夏天,我所有的时光都用于奔波与等待。等奖学金,等护照,等签证,等机票……
临离开时,我在家里那异常西晒的四楼阳台上,狠狠烧尽了我所有带“心”的信纸和信封,我所有波澜起伏的日记,我所有未发表的稿件。不像黛玉葬花,我没掉一滴泪,真的。
我是飞往阿拉巴马州的伯明翰去的,中途要在旧金山和亚特兰大转机。坐在我身旁的一位男子,父亲解放前夕去了美国,后来终于联系上了。他告别了妻子只身赴美。他的脸几乎一直贴在机窗上,永远不会忘记他那十几个小时的无声啜泣。而初中时曾被同学命名为“眼泪股长”的我,仍然没掉一滴眼泪,就这样倔强地离开了生我养我的芜湖。父母与我虹桥机场一别,各自大病了一场。
这以后的事,好像不那么久,等猛悟到时,已待在美国27年了,而我在中国的时间仅为23个年头!我却常常告诉别人,我的芜湖,就是那个傻子瓜子的芜湖,你们去黄山要经过的芜湖(现在不知道了,反正那时是如此)……我的脸书背景依然是那张从网络上下载的镜湖。
哦,忘了说,女儿的中文名字叫扬子,是美国老公取的。从和他认识那天起,他就听我描述“扬子江”,世界上最美的水。在江头发呆看落日余晖是我在他脑海里画了26年的油画。除了扬子江,说的最多的是镜湖,大、小镜湖。镜湖旁的和平大戏院,排队去看过无数次电影,从“卖花姑娘”,到《妹妹找哥泪花流》的“小花”,及最后一次和母亲同看的“哈姆雷特”。每次冲出热烘烘的影院,有镜湖的阵阵凉风扑在发烫的脸颊上,总不可救药地沉浸在那些不可相信的故事里! 初中时开始练长跑,绕小镜湖,绕大镜湖,因为要当三好学生,要达体育标准。在黑暗中跑步也是一个羞涩的少女最可以做到的坚持。曾经的我,疯狂地爱这镜湖和她婆娑起舞的杨柳:当我没被那所大学新闻系录取时,当我还没放弃一份彩虹般短暂的虚梦而有人先放弃了我时,当我因为英语差难以置信的0.375分没有读上研究生时,当我晃晃悠悠离开芜湖而不知要和谁告别时……镜湖,垂垂杨柳,你们隐藏了和见证过一个芜湖女儿的多少青涩和梦想!像流浪的三毛一样,我决定走了,要走得离芜湖的家越远越好,我要成为一个新的汪禾!
安师大的一位教授借我一本美国大学目录。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钱,中文系毕业的我决定从“A“开始一所所申请奖学金。记得,录取我的那所阿拉巴马大学,不知为啥要求我寄一张和父母的合影。我穿着红羽绒夹克和茫然的父母站在镜湖边,照片是彩色的,水和天有些灰蒙蒙。那一次的镜湖,给我带来了好运。从此,一切全变了!
2009年12月,第一次带老公和女儿回芜湖,也是第一次带他们来中国。之前的20年,我只回国过三次,一次芜湖,一次海南,一次北京。开始是没钱,后来没时间。2009年一行去了好几个城市,最难忘的还是芜湖。几乎所有的亲戚及从未见过的下一辈都来了。因为经历过的分别,我们所有人在火车站相别时都明目张胆地哭了。
扬子居然泪最多,那第一次见到的芜湖,却是几乎每天都提到的芜湖!女儿用和外公外婆学来的芜湖话告诉见到的每个芜湖人:“我是扬子!”看长江大桥,逛商业街,老公张大嘴巴,呼唤我的小名:“小禾,你不是说芜湖是个小城市吗?这里有点像拉斯维加斯呀!”
我显然也在掩盖我对这自以为熟悉的城市的陌生感。找不到我的杨柳了!找不到我爱吃的凉粉了!找不到那卖卤豆干和卤鸭子的手推车了……我站在芜湖一中校园里,从前的中学和最后的家,泪奔了!离开时没有流下的泪,喷涌而出。这就是书中所说的,回不去的才是故乡?
去年12月,一位大学同学为了毕业30周年找到了我。不久,高中的同学也拉我进了高中群。两天前,小学同学几经周折和我联系上,他们爱在微信群里用语音聊天。于是,我听到了我的芜湖!闻到了我的芜湖!我知道世界上有份东西,存在了,就永远带不走,即使是在远方,也刻骨铭心!我也深深知道,我永远是芜湖人!
今夜,我要梦见我的芜湖,永远杨柳婆娑的镜湖,我梦见你们都用那浓浓的芜湖乡音叫着我“小禾”……
(2016.10.30, 寄于美国弗吉尼亚里士满。)
□游子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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