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阶梯, 行走者

马淑鸿

如果凡尘俗世真有通向天堂的阶梯，这个地方一定是在耶路撒冷的西墙（亦称哭墙）。耶路撒冷是世界三大宗教犹太教、天主教、伊斯兰教的圣地，而西墙则据称是今日靠近天堂圣殿最近的地方。据说在世界各地，只要信封上写着“上帝收”，十有八九会被寄往以色列耶路撒冷距西墙最近的邮局。邮局会把信塞进西墙的墙缝，这样你和上帝的联系在尘世宣告完成。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看上帝何时以何样的方式答复你。

在耶路撒冷的七天里，西墙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我每天必至。这个只有20米高、50米长的石墙，是世界文化遗产，也是耶路撒冷最吸引人处。圣经里的旧约，是上帝耶和华和犹太人缔结的契约。契约被放置于约柜，是至圣之所，代表着上帝的存在。犹太所罗门王修建了第一圣殿，用来安放上帝的约柜，也是犹太人崇拜和供奉上帝的场所。第一圣殿后被古巴比伦人摧毁，犹太人被掠到巴比伦沦为“巴布伦之囚”。波斯帝国灭了巴比伦，允许犹太人返回家园重修圣殿，历时多年修成，谓之第二圣殿。公元前37年，大希律王扩建了第二圣殿，使之成为世界上最豪华庄严的殿堂。公元70年，犹太人反抗罗马帝国的暴政，耶路撒冷被屠城，圣殿被焚毁，仅留下西边一道围墙（哭墙）。犹太人也被逐出家园，从此在世界各地流亡。

读犹太人的历史，不得不为他们悲惨的命运而同情和叹息。一个在世界各地流亡了近两千年的民族，忍辱负重，在夹缝中求生，但却保留下自己的语言、文字、宗教、习俗，让人倍感匪夷所思，也肃然起敬。第二次世界大战，纳粹对600万犹太人的大屠杀促成了以色列国的建立，也印证了圣经里的预言。两千年来，犹太人从来没有忘记过回到锡安（耶路撒冷），彼此间最大的祝福也是“锡安再见”。当他们终于回到耶路撒冷，触摸并亲吻祖先圣殿唯一存留的西墙，哭诉郁积千年的流亡之苦，西墙就像上帝仁慈的怀抱，给了他们归属感和希望。今日，世界各地的游客，无关乎种族和信仰，只要过了西墙景区的安检门，你就可以走近它、触摸它、亲吻它。如果你有想捎给上帝的话，也可以写在纸上，然后找个石缝塞进去———兴许上帝能收到呢。

初见西墙，已近黄昏。西墙广场上集结了很多的新兵，准备举行新兵入伍宣誓庆典。穿过拥堵的人群，我很快走到了西墙跟前。夕阳照过来，褐黄的墙体明亮又温暖。墙上有几丛茂密的植物在冬天里叶落藤徒，但毕竟已是春天，不用多久它们便会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很多很多的犹太人，站着的或坐着的，都在面墙祈祷诵经。这里是他们的精神家园，很多重大仪式都在这里举行。犹太男孩的成年礼，恋人的誓言，最快乐或最痛苦时，在这里都可以得到见证、鼓舞或抚慰。西墙分了男女两区，女区面积小很多，但来祈祷的人似乎更多些。西墙由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严丝合缝，但岁月侵蚀下，很多石块间的缝隙在加大。即便如此，石缝也无法盛纳太多写给上帝的纸条，很多便掉落在地上。两千多年了，耶路撒冷经历了无数次的屠城、战乱和恐怖袭击，但西墙依然矗立不倒。西墙见证了过去，今天它将见证新兵的誓言，确保以色列未来的希望与和平。

耶路撒冷是世界三大宗教的圣地。在西墙广场上，便可看到近在咫尺的岩石圆顶清真寺金光闪闪的穹顶。不远处就是天主教的圣墓大教堂。耶路撒冷仅有一平方公里的老城，每天都人头攒动。从耶稣基督背负十字架走过的苦路十四站，到岩石圆顶清真寺里穆罕默德的巨石登霄处，再到犹太人视若精神家园的西墙，耶路撒冷凝聚着太多的关注和目光。

圣城里，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有一天上午，在耶稣苦路第七站附近，走过来一队高歌猛进的犹太青年，他们应该是刚刚从普林节狂欢夜散场，狂欢的打扮还没有卸掉。狭小的巷子里本来就人流如潮，一时间出现了拥堵混乱。巷子两边都是阿拉伯人的店铺，我听到一个店主大声喊了句什么。末尾的两个犹太青年立刻停了下来，他们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在几米外看着这一幕，虽然争吵很快平息下来，但能感觉出他们关系的紧张。以色列是民主国家，犹太人虽占多数，但政府对各宗教派别持同样的宽容态度。但仍有犹太极端组织者一心想修建第三圣殿，也有极端穆斯林想把犹太人从地球上抹掉。“世界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岂止是九分美，还有九分悲伤、怨恨和争端也在耶路撒冷。宗教的目的本是救赎和包容，现在却成了争端和干戈的缘由。如果真有神存在，不知道他将如何决断耶路撒冷的未来？如何才能实现神与人、人与人的互爱？

我也写好了一张纸条，塞进了西墙的石缝。如果要祈祷什么？我选择和平。和平与战争，爱与恨，天堂和地狱……其实就是一墙之隔。但耶路撒冷只有一个，地球也只有一个。只有理解、包容、友爱，才是通向天堂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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