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造墙之争 特朗普和民主党算计重重

建筑商按照特朗普要求建造的几种“边境墙”样品美国佛罗里达州工人在美墨边境维修现有的简易围栏

围绕美国国会预算案拨款筑造美墨边境墙问题的僵局，使美国四分之一联邦政府机构关门。连日来，美国总统特朗普发起旋风式公关战。8日，把上任首次白宫全国讲话奉献给“墙”；9日，会见国会民主党领袖，再提拨款造墙要求，遭拒后拂袖而去；10日，专程视察美墨边境地区，为墙造势。

新年伊始，美国新国会刚开张，特朗普也即将迎来4年总统任期的下半程。起承转合的方式有很多种，但特朗普选择“墙”作为华府新一季政治大戏破题的题眼，而掌控新国会“钱袋子”的民主党毫不让步，摆出强硬的对抗姿态。墙，成为特朗普和民主党正面交锋第一场硬仗。

算计一

造墙与政治宣言

实际上，美墨边境墙不是特朗普的创意。早在上世纪80年代后期，时任总统老布什就开始建造美墨边境墙。其后，克林顿、小布什、奥巴马等继续修建或加以维护。如今，在美墨边境上，包括栅栏、水泥墙、铁丝网在内的各种屏障绵延约1100公里。这些屏障修建时并未引发剧烈争议。

特朗普现在所要求的，是国会拨款57亿美元，加建370多公里边境墙和栅栏。美国预算项目动辄数百上千亿美元，57亿美元并非大数；美墨边境长逾3100公里，加建长度也不足以使美墨边境现状有根本改观。为什么会出现如此针尖对麦芒的对峙僵局，导致政府停摆时间眼看就要创下新纪录？

说来有点话长。特朗普所主张的边境墙，不管能不能建成，恐怕都会以“特朗普墙”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这道“特朗普墙”，不仅是特朗普为自己总统任期后半程开局选择的题眼关键，更是特朗普2015年宣布参选总统时精心设计的开场白；而他宣誓就职总统仅仅一周就放出的“大招”，就是颁布行政令限制全球难民和部分国家移民入境——这与造墙主张息息相关，当然不会是巧合。

算计二

造墙与竞选承诺

当初，特朗普宣布参加美国总统选举之时，很多媒体在娱乐版发布这条消息，把特朗普首个竞选承诺——在美墨边境“修建一道大大的墙”当作一个笑话，一个具有明显种族歧视色彩的政治不正确样本。

但特朗普不仅赢了大选，还身体力行地证明，他的造墙主张非但不是笑话，还拥有让共和党选民产生“触电般激情”的巨大能量，成为他胜选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他的竞选集会上，万人齐呼“造墙，造那道墙”口号的场景反复上演，令人印象深刻。从2016年大选到2018年中期选举，造墙和加强边境安全始终是特朗普赖以动员共和党票仓的核心诉求。两年来的民调稳定显示，逾八成“特朗普选民”支持他的造墙主张。

特朗普在宣誓就职当天就宣布将竞选连任。对他和共和党来说，总统任期后半场的首要任务无疑是2020年大选，而这同样也是民主党的首要目标。尽管摆在桌面上的是白宫和民主党就政府部分停摆相互指责，是美国边境安全是否存在危机、造墙是否能解决问题等争议，但僵局的背后，首先是白宫和两党的政治计算，是着眼于2020年大选的排兵布阵和实弹演习。

算计三

造墙与党派认同

此外，“特朗普墙”的背景语境，使围绕造墙问题的激烈党争扩大成“价值观之争”甚至“身份认同之争”。不论民主党还是共和党内，都有许多人认为“特朗普墙”所承载的意义远远超过边境安全本身，在某种程度上成为特朗普主义的象征，是特朗普及其支持者对美国社会文化多元、种族多元趋势的一种回应。

在激烈批评特朗普的人士看来，造墙“象征着仇恨、歧视和恐惧”，是通过挑起选民焦虑、愤怒和怨恨情绪来吸引选票的危险策略，是“使美国重新变白”的种族主义地标。众议长佩洛西曾经公开抨击特朗普的造墙主张“不道德”“非美国”。《达拉斯新闻报》则认为，这实际上是关于界定“美国”和“美国人”的两种理念的尖锐对抗，关系到美国国家形象的设定。造墙之争被上升到这般高度，两党妥协空间便难以避免进一步收窄。

算计四

造墙与媒体操作

与边境墙、种族墙、文化墙叠加的，是“认知墙”。近年美国一个突出现象，也是美国社会分裂的重要推手，是不同社会群体、阶层赖以做出判断的事实基础、信息来源、所信任的新闻媒体经常截然不同。一部分人相信的事实，往往成为另一部分人眼中的假新闻，反之亦然。

特朗普作为真假新闻大战的焦点人物，其言论受到美国主流媒体严格核查。虽然特朗普的铁杆支持者未见得在意《纽约时报》等主流媒体如何批评特朗普，但这不等于这些媒体的核查没有杀伤力。其结果是，围绕特朗普及其造墙主张，不同的认知导致社会和民意分裂加剧，认知之墙高耸。

正因如此，围绕修建边境墙的党争、价值观之争、认知之争层层加码升级，双方更难妥协和让步，僵局更加难以打破。12日午夜过后，美国联邦政府关门就将进入第22天，刷新政府停摆时长纪录。舆论普遍认为，这次政府关门成为历史上最长的一次，将是大概率事件。

■答疑

美国民众有多少人支持建墙？

有没有支持特朗普建墙呢？当然有。

在2018年底，美国加州昆尼皮亚克大学民调中心做的一份民调数据显示，有54%的人反对特朗普的建墙行动，但也有43%的人支持。这一比例不算小。

其次，来自南部州管理边界和社会治安的执法者们普遍支持这一行动。如果这一行动能够付诸实施，那很明显能减轻他们今后工作中的难度，加强今后能够获得的支持。

美国墨西哥边境墙原有多少？

美墨边境不是一马平川，这里已经有了上千公里的“墙”。

《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签订后》，大量墨西哥裔的非法移民开始涌入美国工作，为了加强边境的管理，1994年美国陆军工程兵团率先在边境建起了围栏。小布什上台后，面对越来越严峻的非法移民、贩卖人口和贩毒等问题，决定修筑更多的围栏。2006年9月，美国参众两院分别通过了《2006年安全围栏法案》，隔离墙开始断断续续的修建。但由于奥巴马上台之后的阻挠，至今没有修完法案中规定的约1125公里围栏。

■声音

没有人在乎我们他们只在乎选举

“美国国会和特朗普所做的，全是政治，而我们在这里说的，是人们真正的生活，他们玩弄政治游戏，根本没有人在乎我们。”34岁的“日工”胡安来自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

胡安站在家居巨头家得宝连锁店外停车场的一角，穿着一件脏乎乎的白帽衫。星期六早晨，紧挨着美墨边境的加利福尼亚州圣迭戈，还没有从周末狂欢中醒来。而胡安和他的“日工”伙伴们——墨西哥人、厄瓜多尔人、海地人，6时就已站在那里，等待临时雇主的到来。

他们之所以被称为“日工”，是因为不论与雇主谈妥按小时还是包活儿计算工钱，他们都要求雇主必须在每天工作结束后支付当日薪酬。

美国雇主们开着车子过来，找人、谈价钱再载着工人离开，没人去问这些劳工是否有合法入境证件，现实的供求关系决定了人们的选择。

“我干过很多工作，从装修到搬家，再到建房拆墙和园丁，很多人不会去找专门的公司，那样他们可能要支付每小时45美元，而在这里，只要支付每小时15美元。”胡安说。

2016年底，多位加州商界、法律界和宗教界人士曾在美国最高法院作证，美国大约四分之一所谓“非法劳工”居住在加州，他们占加州人口总数的7%，却同时占州内农业工人总数的34%、制造业工人的22%和建筑工人的21%，每年为加州创造1300亿美元的GDP。而据“边境天使”统计，自1994年9月美国开展加强圣迭戈地区边境管控的“守门员行动”以来，已有逾万人死于从墨西哥到美国的越境行动中。

胡安早把一切看透。他说：“他们都有各自原因，为什么要修墙，或者为什么反对修墙。对他们而言，一切都是政治，至于这会如何影响人们的生活，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下一次选举的时候，他们能够说什么。”

■分析

边境墙——特朗普争取连任关键词

为何这堵边境墙如此重要？因为边境墙事关移民问题，而移民问题对特朗普2020年能否连任总统至关重要。

移民是美国繁荣的重要因素，但也被认为是美国严重社会问题的根源。不受控制的移民，衍生了一系列复杂的问题：失业、犯罪、毒品泛滥……支持特朗普的选民对社会堕落现象深恶痛绝，对遭受的经济不公待遇极度不满，特朗普能当选，正是因为有这个社会基础。

更关键的是，随着移民的不断涌入，非西班牙裔白人在美国总人口的比例不断下降，预计到2050年将低于50%，民族、种族融合产生了严重的身份认同危机，“我们是谁”是未来美国社会必须要回答的问题，尤其是共和党的核心支持者。

2016年，13%的选民将身份认同危机列为首要关切的问题，到了2018年中期选举这一比例上升到23%，帮助共和党在印第安纳州、密苏里州和北达科他州的参议员选举中获胜。如果特朗普不能履行建墙承诺，连任前景将受影响。对于特朗普的支持者来说，这堵墙是有形的，可以隔绝犯罪、毒品和廉价劳动力。

在2018年11月中期选举中，特朗普希望借拉美北上的非法移民——“大篷车”来吸引选票，并没有达到预期。当初，特朗普靠着总共80000票普选票的优势，赢得了宾夕法尼亚州、威斯康星州和密歇根州的选举人票，但是，这一次民主党人在这三个州的参议员和州长选举中获胜，还获得了多个众议院席位。民主党主攻郊区和种族多样化的众议院选区，重新夺回众议院的控制权。

对于特朗普来说，拿到预算修好美墨边境墙，是2020年大选获胜的重要前提。一来是为了防止更多的移民涌入，这些移民一般而言不会是特朗普的基本盘；二来履行选举承诺，巩固支持者。同时，特朗普还希望在2020人口普查中加入国籍问题，这是70年来首次，特朗普政府这一举动，已经遭到数十个州和城市的反对。

这一调查将可能导致无证移民及其亲属因此避填普查表格，以免被联邦政府获取他们并非美国公民的资料。如果这些移民都回避人口普查，共和党将获得更大的政治好处，将政治权力转给了更偏远、历史上更保守的地区（这些地区主要支持共和党）。结果就是，像加州和佛州等移民人口越来越多的州，其国会席位数反而会减少。

所以，无论是修建边境墙还是人口普查中加入国籍调查，核心还是选票，特朗普剩下的两年任期里尽可能为连任增加胜算，巩固自己的基本盘，同时减少对手的选票，这堵墙至关重要。

14~15版文字综合新华社、中新、《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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