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淑鸿
马丘比丘,一座高悬在天空的城市,一座高不可攀的宫殿,一座供太阳神起舞的神庙,一个被评为世界新“七大奇迹”之一的奇迹,一个我朝思暮想了很多年的地方。从印加古城库斯科出发,沿着安第斯山脉间的印加古道,经过四天的艰辛跋涉,在大雨滂沱、黎明黑暗里,我终于走到它的身边。
清晨的光,穿透云雾,穿透森林,让脚下的石阶变得清晰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让这相见变得越加急迫。终于,我看见了———那座伟大的印加古城,在纷飞的云雾中,若隐若现。
世界上的风景,有的看不如听。而马丘比丘却不然,无论你多么会描述,看到的远远不止于此。先不说其考古价值、历史价值等,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就令人震撼。这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啊,如何会选址在这样一座险峻的高山之上,其身后则是更高峻奇绝的华纳比丘和连绵不断的茫茫群山。印加古城遗迹,背依的山峰像展翅的雄鹰,而华纳比丘则像仰望天空的印加人的鼻梁,它们组成一个完美的整体,向外延伸的则是层层叠叠、整整齐齐的梯田。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它们都呈现出一种组合的完美,无论线条还是高低错落。马丘比丘的山顶看起来浑圆,然而四周却是一落六百多米的石壁。举目四望,四周的山峰似乎更加高耸而险峻,鬼斧神工一般地被削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令人望而生畏,难以攀登。山峦沟壑间,可见浑黄的乌尔班巴河,拐了一个大弯,一路高歌向着更深邃的山脉里奔腾而去。
在这样的崇山峻岭中,一座遗失的城———马丘比丘,就这样让世人震惊不已。1911年7月,美国耶鲁大学历史学教授宾厄姆来秘鲁的利马开会,顺便到库斯科一带考察,但好运就这样找到了他。通过当地居民的指引,他发现了马丘比丘这座遗忘在崇山峻岭间的印加古城。其实,宾厄姆在马丘比丘的石墙上曾发现一个西班牙名字,还拍了照,但却隐瞒了此事。无论如何,马丘比丘也许不是宾厄姆第一个发现的,却是第一个让世界知道的人。《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曾用了整个四月刊来介绍马丘比丘,这不仅引起世人的广泛关注,也导致以后很多年秘鲁的探险和文物发掘热。马丘比丘自步入世人的视线,围绕它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它是谁建的?用来做什么?等等。毫无疑问,这座城市属于印加文明,是印加人的杰作。印加文明是南美三大文明之一,但极为遗憾的是他们没有文字记录,只有结绳语。结绳语,是古代印加人一种记录信息的方式。绳子上有很多分支侧系,不同位置系上各种各样的结,用来记录一些重大事件。而今,会结绳语的人越来越少,所以破解这些历史谜团也变得越加困难。
关于马丘比丘古城,最经典的说法是皇亲贵族的避暑胜地,类似于承德避暑山庄,也是祭祀太阳神的圣地。据考证,印加最伟大的国王帕查库蒂在1440年左右开始修建,历时多年建成,直到1532年西班牙人征服秘鲁时都有人居住。印加最后一任傀儡皇帝曼克,在不堪忍受西班牙殖民者的侮辱和欺负之时,开始动员他的国民反对西班牙人。他舍弃了当时的皇城库斯科,在西班牙人的追杀下一步步向安第斯山脉的丛林深处逃去,他也曾经逃到马丘比丘,以此作为反抗西班牙人的堡垒,但最终也弃此而去,直至最后被追杀。
神秘的印加帝国只存在了三百年,一百六十八个西班牙人就征服了这个庞大的帝国。每当想到这里,都令人扼腕叹息。在马丘比丘山上,我看着那些用巨石垒得严丝合缝的石墙,那些设计精致的石屋、排水系统、储水系统,还有被砌成弧形的太阳神庙,无不感叹印加文明的博大精深以及没有文字记录的缺憾。这些建筑石材,不论来自哪里,仅仅是砌成墙、盖成房,都将是非常艰巨而庞大的工程。从马丘比丘顺山梁向太阳门走去,穿过一片尚算平缓的梯田,随着山梁变得狭窄,梯田也顺次陡峭起来。我俯身拍照,梯田好像被一刀砍下,只余下极狭窄的一条,不用说耕作,转身一个不小心都可能掉下万丈深渊。印加农人,我真为你们捏着一把汗呐。这哪里是梯田,分明就是刀刃锋缘。他们是如何修建的?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叹为观止。
经过了艰苦卓绝的攀登马丘比丘之后,再走到太阳门就变得容易。我在石板路上慢慢走着,左边是云雾缭绕的崇山峻岭,右边是梯田的石墙,以及从石墙的缝隙或石头上长出的各色各样的苔藓。我看着这些顽强的生命,只要有水汽,它们就可以活下来,并密密实实地延伸到可以触及的地方。我又想到顽强的印加人民,一代又一代,他们在安第斯高原上种地、放牧、生儿育女。不畏艰难困苦,也不惧山高风寒,他们勤劳、坚韧、朴实、憨厚地生活着,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高低参差的石阶上,一个姑娘腿上打着绷带,拄着双拐,一步步向太阳门走去。她的心中一定有太阳,所以才会如此坚强而执着。我还看到一对七十多岁的白人夫妇,相扶着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憩,他们不发一语却默契和温情。我忍不住走上前去,“需要我帮你们拍一张合影吗?”老夫人微笑着点头,把相机递给我。我从不同角度帮他们记录这一美好瞬间,人生夕阳里,依然相扶相伴走天涯,这是多么美好的情景啊,更何况是在这人间仙境马丘比丘。老先生问我需要拍照吗?我说,不用,不用,你们好好休息吧。
太阳门处远观马丘比丘,它和天地大山融为了一体,那伟大的遗迹也成了极小的斑块。山下的雾气一边蒸腾一边快速地涌上山顶,然后抬升成为云彩,在群山之间缠绕着、流动着,而马丘比丘就在这风云变幻中时隐时现。的确,马丘比丘无法描述的美,也属于雾气山岚。她们像神秘的面纱,像变幻莫测的脸谱,让马丘比丘有了难以言说的魅力。
马丘比丘,曾经遗失在山顶的印加古城,而今成了炙手可热的名胜古迹。世界各地慕名前来的人络绎不绝,一时间一票难求。开发与保护,成为秘鲁马丘比丘的双刃剑。来马丘比丘的路上,曾多次看到因降水等导致的山体滑坡和岩石脱落,保护马丘比丘将变得格外迫切和艰难。双料遗产的马丘比丘,现在不仅属于秘鲁,也属于世界。人类历史的进程,成千上万年,能保留下来的东西毕竟是少数,因此拥有马丘比丘,这是世界人民的福祉,也是更加珍贵的文化和自然遗产。
马丘比丘,曾经被遗失的古城;今天,我们不想再次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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