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叙利亚是土耳其的外交胜利 却也可能开启了经济下降通道

2019年10月9日，土耳其对叙利亚东北部的美国盟军库尔德武装发起了一场代号为“和平之泉”的军事打击。土耳其总统宣称要在土耳其-叙利亚边界建立一个从叙利亚西部的幼发拉底河出发到伊拉克的东部地区480公里长、32公里宽的“安全区”。由于土耳其的重兵压境是在美国 “不支持，不参与”的声明下进行的，土耳其卷入叙利亚内战的事件再次引起热议。

外交胜利

美国把在叙利亚的控制权移交给土耳其显然受到了外界广泛的怀疑和不信任，国际媒体也对此给予了关注。尤其是美国总统特朗普因抛弃盟友——与美国一起同极端组织“伊斯兰国”作战近四年的同盟——叙利亚库尔德人而广受批评。尽管特朗普在推特中警告说，如果土耳其做出他认为“超出限制”的任何事情，他将“彻底摧毁并消灭土耳其经济”, 实际上，考虑到美国撤军的事实，毫无疑问，特朗普政府的点头意味着土耳其在干预叙利亚东北部将享有很大的回旋余地。

俄罗斯似乎对土耳其向叙利亚东北部的军事行动表现出矛盾的态度。一方面，俄罗斯官方重申，称所有“有非法存在”的外国军事力量都应离开叙利亚。另一方面，俄罗斯承认“土耳其有权捍卫自己”。尽管俄罗斯和土耳其在叙利亚内战中分别支持对立双方，但俄罗斯也许认为，土耳其在叙利亚比美国在叙利亚会更好。且不说最近俄罗斯和土耳其之间的外交热度呈上升趋势，土耳其的介入将为俄罗斯提供一个巨大的机会，也就是可以在不挑战美国在该地区的主导地位的情况下进一步增强其影响力。

相比之下，伊朗作为叙利亚政权的坚定支持者发表了一项声明，敦促土耳其将部队撤出叙利亚。伊朗对土耳其行动的担忧之一是伊朗担心紧张局势会蔓延到伊朗库尔德人聚居的地区。但是，伊朗并非叙利亚的邻国，土耳其作为叙利亚的邻国，似乎更有理由介入叙利亚。

因此，在这里要强调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美国和俄罗斯是叙利亚境内最强大的外国势力， 双方都默许土耳其出兵叙利亚， 从这个意义上讲，土耳其实际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外交成功。

新叙利亚政策

实际上，土耳其对叙利亚进行干预的动机早已形成了自己的势头，其中由三个主要原因主导。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通过在叙利亚与土耳其边界沿叙利亚境内建立32公里宽的安全区，清除叙利亚库尔德人武装“人民保护部队” （YPG）的威胁，并确保其边境安全。长期以来，叙利亚北部幼发拉底河以东的库尔德人军事力量的威胁使土耳其感到不安。土耳其政府对库尔德人在叙利亚北部建立由YPG控制的独立国家的前景深感忧虑。这不但将会鼓舞库尔德人的民族主义，促进土耳其库尔德人增强自治权的意识，更会影响土耳其的国家安全。由于土耳其在2016年“幼发拉底河之盾行动”和2018年“橄榄枝行动”期间已经控制了幼发拉底河以西的地区，因此“和平之泉”显然是土耳其在深化对叙利亚东北部的控制，以及消除对叙利亚库尔德人的长期安全威胁方面的重大决定。

第二，土耳其计划将难民遣返叙利亚。在过去八年中，土耳其收容了超过350万叙利亚难民。虽然这在道义上是合理的，但是土耳其因此而付出的昂贵经济代价在国内也被广泛批评。土耳其人认为收容叙利亚难民不但危及土耳其自身的经济，更加深了土耳其的经济危机。反叙利亚难民，反阿拉伯的言论，以及将难民迁出土耳其主要城市的声音在土耳其越来越响。公众对正义与发展党（AKP）是否正确处理叙利亚难民问题的质疑，最终成为导致正发党首次在伊斯坦布尔市长选举中失败的主要原因。从这个意义上讲，伊斯坦布尔选举的失败，给了正发展党一个最痛苦的教训，那就是一定要遣返叙利亚难民，以消除安卡拉的主要心头之患。

第三，土耳其政府越来越担心叙利亚的领土完整。过去，土耳其曾试图推翻叙利亚阿萨德政府，但是这却为叙库尔德人武装“人民保护部队”创造了进一步在叙加强其权力的机会。因此，在巩固阿萨德政府和未来可能的库尔德斯自治区域之间选择时，土耳其当然会选择前者。从土耳其的角度来看，关于阿萨德政府身份的争论（什叶派）至少不会严重威胁土耳其国家安全。相反，土耳其将会面临库尔德人领导的煽动反土耳其情绪的风险，以及他们寻求将库尔德独立的范围扩大到土耳其的版图的企图。因此，“和平之泉”的行动既是土耳其的新叙利亚政策，也是土耳其从反阿萨德政府到遏制叙利亚库尔德人在该地区的崛起的转变。

经济代价

土耳其干预叙利亚的问题在于，这将使土耳其本已脆弱的经济变得更加脆弱，有可能会发生更深刻的经济危机。

就土耳其最近的经济状况而言，在2018年，土耳其曾遭受高通胀，高外币债务和货币市场低迷的困扰。 尤其在2018年8月中旬，土耳其里拉兑美元汇率下跌近20％，并创下历史新低。在这种情况下，撇开建立安全区的未来成本（其中可能包括支付医院、清真寺、学校和其他基础设施的费用）不说， “和平之泉”对土耳其来说也不太可能是一场低成本的行动，尽管到目前为止还是很难精确计算出整个行动费用。现代战争的成本本就不低，更何况是在土耳其经济不景气的时候。

土耳其在叙利亚行动的另一个风险是美国的制裁。尽管土耳其对美国的贸易依存度相对较低，但是任何潜在的美国制裁措施都可能足以影响土耳其整体经济。此外，美国急于破坏土耳其经济的言论也将增加土耳其公众对正发党干预叙利亚的战略意图，以及正发党作为执政党应对经济下滑的能力的不信任。

与美国不同的是，欧盟是土耳其最大的贸易伙伴，如果欧盟决定对土耳其实行经济制裁，将破坏土耳其的经济。实际上，欧盟已经在今年7月通过了一项针对土耳其的制裁方案，主要是因为欧盟力挺成员国塞浦路斯，对土耳其在塞浦路斯海岸附近的天然气钻探非常不满。对于这次土耳其介入叙利亚的回应，布鲁塞尔也重申了他们的关切，并敦促土耳其“停止单方面军事行动”。在这种情况下，尽管埃尔多安放话威胁要把300多万叙利亚难民送往欧洲，但仍不能排除欧盟对土耳其将采取惩罚性政策的可能性，包括中止土耳其与欧盟之间的合作协议以及取消对土耳其的资金援助。

总之，土耳其可能会为干预叙利亚所带来的战略利益付出重大的经济代价。也许，与土耳其的国家安全利益相比，经济问题并不是土耳其政府目前真正关心的问题。尽管我们不应低估土耳其通过外交手段扭转经济局面的能力，但“和平之泉”行动仍可能使土耳其的经济陷入螺旋式下降。

（作者系澳大利亚国立大学阿拉伯和伊斯兰研究中心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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