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人
罗伯特·瓦尔泽(1878年-1956年),瑞士作家,20世纪德语文学的大师,在欧洲同卡夫卡、乔伊斯、穆齐尔等齐名。在世时默默无闻,后被《洛杉矶时报》认为是20世纪最被低估的作家。受到卡夫卡、本雅明、黑塞、桑塔格、茨威格、霍夫曼斯塔尔等诸多作家推崇。1978年,瑞士为了纪念瓦尔泽,特意设立了“罗伯特·瓦尔泽奖”。其一生著作丰富,著有散文集《漫步人间》和小说《雅考伯·冯·贡滕》《助手》《唐纳兄妹》等。
一如往常
作者:罗伯特·瓦尔泽
灯还在这里,
桌子也一直在这里,
我依然在房间里,
啊,我渴望着,
连声叹息,也一如往常。
怯懦,你还在这里吗?
谎言,你也在吗?我听到模糊的应答,在:
不幸还在这里,我依然在房间里,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在写作时间上早于卡夫卡的《审判》和《城堡》,也早于所有进入世纪命题的伟大作家。即使在今天来读,这首堪为先声的诗歌丝毫未在时光中褪色,同时带给我们不轻的阅读震动。
该诗很明显是一首室内诗。室内给人的感受是局限。一个作家或诗人很难通过一首短短的室内诗表现时代。能做到这点,就说明写作者具有超强的捕捉力和表现力。我们在这首诗里看见的极其简单,不过是一盏灯、一张桌子和一个人。而且,诗歌在一开始,瓦尔泽就将三者全部进行了交代,“灯还在这里,/桌子也一直在这里,/我依然在房间里,”作者使用的“还”“也”“依然”等语气副词就已经表明,这些人与物是一以贯之的存在。事物不新鲜,不等于感受会跟着陈旧。瓦尔泽将灯与桌子摆在自己面前,也摆在读者面前,产生的效果是深入骨髓的孤独。在瓦尔泽这里,孤独的不仅是他自己,还包括这些没有语言的冷漠的物体。孤独使他和这些物体有了相同的属性。这时候的瓦尔泽想到的不是如何摆脱孤独,而是往孤独里沉浸,甚至“连声叹息”。
他为什么不想办法摆脱?答案是摆不脱,这个时代是孤独的时代。从诗题和每段的结束句“一如往常”来看,瓦尔泽自然不会时时坐在室内。他当然到过室外,但室内和室外是相同的性质,在哪里都摆不脱孤独的困扰。这不是瓦尔泽外在的孤独,而是充满整个时代的内在。所以,“一如往常”既是瓦尔泽内心的感受,也是他对室内室外的空间感受。当他从自身出发,表达出这一感受,就使读者的感受获得更深入地打开。我们从中发现,瓦尔泽诗歌蕴含的,的确是一个时代的内核。
如果第一段的灯光和桌子只是外在的描写,第二段则陡然进入了内在。我们甚至没看到瓦尔泽有任何铺垫,就直截了当地到了表达的核心,“怯懦,你还在这里吗?/谎言,你也在吗?”这两个问句令人读来惊心,瓦尔泽的问话剖开了这首诗的封闭。但他不是让封闭出来,而是让自己和读者能够进入。瓦尔泽将提问对象指认为“怯懦”与“谎言”,就表明瓦尔泽从自己的生活和环境中体会到二者是人无法摆脱的陪伴。我们从他的提问中发现,瓦尔泽早已体会“怯懦”与“谎言”不仅属于人,还属于物;不仅属于室内,还属于室外。正是它们的无处不在和无时不在,才成为现代人之所以孤独的最大缘由。
瓦尔泽知道自己提出的问题极为可怕,而比可怕更冷酷的是他听到“在”的“应答”。这让瓦尔泽明白,回答的肯定就意味着“不幸还在这里”。当他更为肯定“我依然在房间里”时,我们能感受瓦尔泽的绝望也就是卡夫卡随之将描述的绝望。人体会到个人的不幸,也就是体会到活着的不幸。瓦尔泽在这里表现的,既是自我的真实,也是时代的预言。
在罗伯特·瓦尔泽这里,不仅这首诗,包括他耗尽毕生心血的小说和散文作品,都没有被他生活的时代下决心承认过。纵观瓦尔泽一生,坎坷不断,失意落寞。文学上,他一直郁郁不得志,命运如同生前默然无闻的卡夫卡那样寂寞凄凉;经济上,他与历史上许多天才作家一样,经常陷入捉襟见肘的境地;精神上,他在晚年不幸患上精神分裂症,凄惨遭遇一如德语诗人荷尔德林。然而,他的作品文字和思想却持续不断地焕发出巨大的光芒。他不仅受到同时代的著名作家如赫尔曼·黑塞、瓦尔特·本雅明、弗朗茨·卡夫卡、罗伯特·穆齐尔、斯蒂芬·茨威格、胡戈·冯·霍夫曼斯塔尔等人的极度欣赏和推崇,而且受到后世作家如J·M·库切、苏珊·桑塔格、W·G·塞巴尔德等人的赞誉和膜拜。其中,奥地利著名作家罗伯特·穆齐尔曾分析认为:“卡夫卡不过是瓦尔泽人格的一个特殊侧面而已。”并且公开称赞说:“瓦尔泽是现代主义德语文学的开山鼻袓,是二十世纪现代主义文学的象征,是游荡在罪恶世纪中的一个轻灵而天赋异禀的灵魂……”
新闻推荐
日产汽车前董事长戈恩从日本出逃的细节逐渐浮出水面。日本和美国媒体称,戈恩利用日本大阪关西机场私人飞机安检的漏洞,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