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似水生灭流转 沃尔科特诗作《仲夏，多巴哥》赏析

德里克·沃尔科特(1930年-2017年)圣卢西亚诗人，剧作家及画家。出版过戏剧集和多种诗集。被誉为“今日英语文学中最好的诗人”。其作品探索和沉思加勒比海的历史、政治和民俗、风景，有强烈的历史感。他的诗因“具有伟大的光彩，历史的视野，献身多元文化的结果”，而获1992年诺贝尔文学奖。著有诗集：《在绿夜里》《星星苹果王国》《仲夏》《奥美罗斯》《西印度群岛》《厚赠》《白鹭》等。

仲夏，多巴哥

作者：德里克·沃尔科特

布满太阳石的宽阔海滩。

白色的热。

一条绿色的河。

一座桥，

那一株株从夏眠的房子

望出去的烧焦的黄色棕榈

整个八月都在打瞌睡。我拥有的日子，我失去的日子，

像女儿那样，从我这庇护的双臂里

远走高飞的日子。

沃尔科特是一个绘画出身的诗人，他的不少诗歌都用画家的手法来描写事物。他的作品意象繁复，并且善于组织铺陈意象。《仲夏，多巴哥》中，诗人运用了各种富于热带色彩的鲜明意象，通过剪影般变幻技巧，展现出完美的视觉艺术，挑战和丰富着读者的想象力。仲夏的多巴哥岛上，太阳石的海滩。白炽的热力。碧蓝的河流。小桥，烤焦的棕榈的黄叶子，困倦的房屋，这些诗句中诗人运用了六个描述性的自然意象，没有一个关联词，也没有一个过渡句，一系列的描写仲夏时节的景象，就像迅速变换而又剪接巧妙的电影手法所拍摄的图景，也像绘画中远近错落有致的景物，诗人用鲜明突出的色彩勾勒了一幅夏季热带风景图，他并非单纯地罗列意象，而是通过描述这些自然景物中的意象来表现自己恬淡感伤的生命之思。

意象是诗人传达思想的载体。诗人用语言表现形象，而语言又靠形象来表情达意，所以意象就是浸染了诗人主观感情色彩的具体物象，于是这些意象便有了灵魂一意蕴，而意蕴便赋予了诗歌意象之美。诗人精心选取了六个生动丰富的自然意象，而每个意象的色彩搭配都相当富有设计感。许多诗歌创作都结合了绘画中的诸多技法，例如：近景和远景富有变化的组合、色彩的明暗变化和冷暖搭配等等。音乐有音色，绘画有色调，诗歌也有色调。本诗中的第一个意象太阳石海滩，因太阳石对光反射会出现金黄色耀眼的闪光，故应属金黄色。金黄色系色彩学中的暖色系，象征着太阳和火焰，给人活泼、愉快、兴奋的感受。炽热阳光照耀下碧蓝的河流，诗人选取象征着森林、大海、蓝天的绿色和蓝色，蓝色为冷色，让人感到安静、沉稳、踏实。小桥，烤焦的棕榈的黄叶子。黄色，与太阳石的色彩搭配一致，属暖色系。此时诗人的心情是兴奋愉快的。最后，困倦的房屋，瞌睡的八月。瞌睡是人在大白天由于困倦而想进入睡眠的状态，介于白天和黑夜之间，故它的色彩应是介于黑色和白色之间的灰色。

在经历了前面的时冷时热后，此时的色彩开始慢慢缓和，由对比鲜明的冷暖色调转向中性的灰色，此时诗人的心情应是活泼中带点沉静，愉悦中带点失落。不同的色彩可以使人产生不同的心理感受。黑格尔说过：“颜色感应该是艺术家所特有的一种本质，是他们所特有的掌握色调就色调构思的一种能力。所以也是再现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一个基本因素。”客观的色彩本身无所谓冷暖，而诗歌意象上的色彩的冷暖却传递着诗人不同的情感体验。诗人巧妙地运用了其在绘画艺术上的天赋，让这六个隐喻性的意象呈现出完美的视觉艺术，而通过这六个颜色变化鲜明的隐喻意象，我们还可以洞悉到诗人内心的色彩世界，我们可以想象到诗人内心的飘忽不定，因此诗人精心所铺陈的这些意象在本诗中就有了一种外延的张力。河流不仅仅是河流，叶子也不仅仅是叶子，他们是诗人内心的情感意蕴。

最后，诗人从描写那些在太阳炙烤下的被热力扭曲的形象，转向描写自己心中淡淡的感伤，由外在景物转向内在感受。“我拥有的日子，我失去的日子，像女儿那样，从我这庇护的双臂里，远走高飞的日子。”这一切，“我”曾经拥有过，而且很快还会失去，生命是如此短暂，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然而“我”已无法留住自己的青春，就只能在这个瞌睡的八月默默怀念着这一切。与其说这是诗，不如说这是老人在细细低语，淡淡地述说着自己的惆怅与失落。诗人是在书写流年，他在恬淡而缓和地解读着生命，通过文字来重现一种鲜活的生命真实，描绘一种生灭流转的人生风景。诗人在展现飞逝的生命的过程中，在感受几丝甜美、几许温馨的同时，难免会带上一些淡淡的流连，幽幽的怅惋。追忆似水年华又何尝不是一种心灵的履约！

□柯珍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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