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纳卡承载了太多大国盘算

冲突中受损的房屋。新华社发 9月29日，在阿塞拜疆临近纳卡边境的塔塔尔地区，一名村民从布满弹孔的墙壁旁经过。新华社发 纳卡地区首府斯捷潘纳克特的硝烟。来源：《新民晚报》

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在纳卡地区大打出手，成千上万人流离失所，甚至失去生命。更耐人寻味的是，纳卡一声炮响，牵动了包括俄罗斯、土耳其、伊朗、欧美多国在内的世界及地区大国。

纳卡面积不过4400余平方公里，人口不过15万，更没有什么稀有矿产，何以牵动世界的神经？其实，纳卡拥有的能量不在于这一小块土地，而是它所处的关键位置及其背后的世界能源版图。小小的纳卡，成为暗流涌动的大国博弈场。

A冲突再起

十多天数百人死亡

9月27日凌晨，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在纳卡地区爆发新一轮冲突，双方使用火炮、坦克等重武器越过实控线向对方开火，导致紧张局势升级。交火现场的火力密度史无前例，双方均指责对方违反停火协议。

为应对严峻冲突形势，亚美尼亚当天宣布在全国实行戒严和军事总动员，阿塞拜疆也宣布国家进入战时状态并在全国实行戒严。

分析人士认为，纳卡地区新一轮冲突的爆发仍是以往双方在该地区军事对立状态的延续，疫情严重影响了两国经济发展，助长了民族主义情绪，也助长了双方通过对外军事行动来转移国内矛盾的想法。

纳卡地区冲突持续十多天，导致数百人死亡，数千人被迫逃离。10月10日，在俄罗斯斡旋下，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达成停火协议，同意当天12时起在纳卡地区停火，交换战俘和遇难者遗体。但停火协议生效后不久，双方即互指对方违反协议发动袭击。

B俄罗斯

不容失去亚美尼亚

被视为近代地缘政治研究鼻祖的英国学者麦金德曾有名言：“谁控制东欧，谁就统治心脏地带；谁控制心脏地带，谁就统治世界岛；谁统治世界岛，谁就统治世界。”这里的心脏地带大体指现今俄罗斯及其周边，世界岛即紧密相连的亚欧非三大洲。

百余年过去，麦金德的理论也在批判与继承中发展，但没人可以否认，位居欧亚大陆中央的俄罗斯可以凭借其辽阔幅员对世界施加的巨大影响：从硝烟弥漫的北非，到形势依旧微妙的东北亚，从战火连天的中东，到掌控国际贸易要道的南亚，俄罗斯的存在感无处不在。

这种存在感成就了俄罗斯的大国地位，要维系这种存在感，就必须保护通往中东、南亚和印度洋的战略通道。因此，联通欧亚两洲、衔接里海与地中海的高加索山脉显得至关重要，而纳卡地区就在这里。

纳卡地区紧邻把里海沿岸丰富的油气资源输往西方最便捷的通道——巴库-第比利斯-杰伊汉（BTC）油气管线。这是唯一一条完全由西方控制、可打破俄罗斯对里海能源运输体系垄断的管线。

由于BTC管线距亚美尼亚领土最近处不到20公里，一旦纳卡地区不稳，亚美尼亚以及常年驻扎该国的俄罗斯驻军有能力随时切断这条西方的能源动脉。

毫不夸张地说，在格鲁吉亚与北约眉来眼去、阿塞拜疆与土耳其越发抱团后，亚美尼亚已是俄罗斯在高加索山脉以南唯一可靠的战略立足点。俄罗斯不仅向亚美尼亚提供先进军事装备，还与亚美尼亚军队一起保卫它与土耳其的边界。俄罗斯或许可以不在意纳卡最终归谁，但绝不容许失去亚美尼亚。

C土耳其

暗中鼓动阿塞拜疆

亚美尼亚与俄罗斯的关系如此紧密，引起土耳其的不满，何况土耳其与俄亚双方都有新仇旧恨。纳卡地区之争表面上是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两个小国的争端，实际上延续的是俄罗斯和土耳其两个大国数百年来斗争博弈的逻辑。

俄罗斯与土耳其虽然并不存在领土争端，但对地区影响力的争夺日渐激烈。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上台后，致力于提升土耳其在突厥语世界和中东地区的领导力，与土耳其在语言、文化和经济等方面存在紧密联系的阿塞拜疆成为突破口。

正如俄罗斯不能失去亚美尼亚一样，阿塞拜疆同样在土耳其膨胀的民族心理和敌意环伺的周边环境中占据独特地位，而且还能为油气资源短缺的土耳其提供大量能源。

俄罗斯和土耳其在一场有限战争中能分出胜负吗？很难。同理，对阿亚两国而言，停火是唯一的选择。

但这绝不意味着问题的终结。土耳其之所以鼓动阿塞拜疆扩大战事，必然是为了浑水摸鱼，不会轻易放弃纳卡这张牌。所以，在一片劝和声中，土耳其却动员大批在利比亚和叙利亚作战的极端武装进入阿塞拜疆，土耳其空军F-16战机以军演为由出现在阿塞拜疆机场，停火协议形同虚设，阿亚两国持续交火。

土耳其之所以不惜制造冲突也要在高加索地区站稳脚跟，为的是在与俄罗斯的谈判中拥有更多筹码，从而在更关键的叙利亚和平进程上使俄罗斯让步。

D伊朗

不想阿塞拜疆坐大

俄土两国是高加索地区最主要的玩家，但不是仅有的玩家。

纳卡当地政府实控区域的南边紧邻伊朗北境，阿亚交火波及伊朗境内边民。伊朗国防部长哈塔米发出强硬警告，要求冲突双方认真考虑伊朗的关切，否则将采取进一步措施。同时有报道称，伊朗正向北部边境集结大批军队。

作为地区大国，伊朗的警告是各方难以忽视的。有观察人士认为，伊朗与阿塞拜疆同属什叶派，伊朗两任精神领袖霍梅尼和哈梅内伊都是阿塞拜疆族，因此伊朗应该站在阿塞拜疆一边。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尽管伊朗并未承认对亚美尼亚提供援助，却不惜边境陈兵迫使双方休兵，已然表明实际态度。

与政教合一的伊朗不同，阿塞拜疆是高度世俗化的穆斯林国家。伊朗境内约16%人口是阿塞拜疆族，加上年轻一代宗教热情退却，伊朗并不乐见阿塞拜疆在地区坐大。同时，阿塞拜疆出于多边平衡的需要与西方接近，与伊朗整体亲俄的外交政策刚好相反，两国虽有经济合作，却并不亲近。

因此，纳卡地区呈现出一幅奇特景象：宗教热情高涨的伊朗弃同文同宗的阿塞拜疆于不顾，帮扶基督教国家亚美尼亚；阿塞拜疆所属的什叶派本与土耳其所属的逊尼派势同水火，两国却成为“莫逆之交”。

E欧美

劝和之外各有考虑

由于地理距离的原因，欧美在高加索地区缺乏发挥力量的抓手。虽然一致希望纳卡地区休兵，欧盟与美国的盘算仍有不同。

相比遥远的高加索，欧盟更在意地中海的稳定和能源开发。但土耳其通过介入利比亚问题，迅速激化了东地中海的矛盾，并与希腊、塞浦路斯等欧盟成员国关系持续紧张。加上土耳其屡屡拿难民问题要挟，欧盟对埃尔多安早已不满。所以，法国总统马克龙严厉批评土耳其向纳卡地区派遣雇佣军，称这是传递“好战信号”。

忙于国内事务的美国其实没有多少精力投入纳卡地区，但美国的算盘或许是最多的。首先，这是离间俄土关系，阻碍两国在叙利亚和军贸问题上合作的契机；其次，由于俄罗斯并未如土耳其般坚定站在亚美尼亚一方助战，亚美尼亚国内的失望情绪恰好满足了美国离间俄亚关系的需要；最后，欧亚能源供应格局一旦洗牌，对急于扩大对外能源出口的美国无疑是个机会。但欧盟需要阿塞拜疆的能源通道，西方对亚美尼亚也有难以忽略的文化亲近感，加上缺乏有力的政策抓手，美国也只能在无奈中“从善如流”。

大国博弈忙，纳卡做战场。国际政治的法则虽恒久未变，棋子承受的痛苦却无比真实。这份痛苦属于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成千上万个家庭，也应该被整个世界看到。

综合新华社、《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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