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委外交风波折射出了什么？

□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 张蓓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 严谨

从欧盟角度看，此次与委内瑞拉公开交恶，体现了其一年多来战略自主目标的受挫。总的来看，欧盟有雄心在委内瑞拉发挥建设性作用，并以此为契机提升其在拉美地区的形象和信誉，但受各类因素掣肘，难有实际建树。

近日，一场外交风波在欧盟与委内瑞拉间上演。2月24日，委内瑞拉宣布欧盟驻委大使为“不受欢迎的人”，限其在72小时内离境，而紧接着欧盟也宣布委内瑞拉驻欧盟使团团长为“不受欢迎的人”。这场风波的直接起因是欧盟以2020年12月的委议会选举“未遵守民主程序的国际标准”为由，将委19位高官列入制裁名单，而委对欧盟制裁行为强烈不满，遂以驱逐大使以示愤慨与抗议。

近年来，委内瑞拉遇到较大国内经济和社会困难，美国及西方也借此对马杜罗政府施加巨大压力，此次委与欧盟的外交风波只是最新篇章。但从欧盟角度看，此次与委内瑞拉公开交恶，更体现了其一年多来战略自主目标的受挫。

近年来，在国际形势深刻变化、特别是特朗普“美国优先”的冲击下，欧盟经历了“战略觉醒”，主张以战略自主为长期目标，基于对欧盟利益的全面评价和国际形势的独立判断，倾向以多边手段在国际舞台发挥建设性作用，维护欧盟形象与利益。

在这一背景下，委内瑞拉成为欧盟外交的重要方向之一。一方面，委内瑞拉与欧洲有密切的历史、人文、经济纽带，欧盟期待能在委发挥作用。另一方面，欧盟也与美国拉开差距，认为特朗普政府强硬措施将归于无效，期待在多边对话方式中发挥协调作用。

为此，欧盟采取了积极外交行动。2019年欧盟领导了以“避免局势升级、防止出现更多暴力并为政治解决进程保留空间”为目标的“国际联络小组”，由法、德、意等欧盟国家与玻利维亚、哥斯达黎加、厄瓜多尔等地区国家组成，与美国以制裁为基础的对委政策拉开距离，也与施压马杜罗下台的“利马集团”有差别。

尽管欧盟在“国际联络小组”中展示了与美不同的外交目标和外交风格，获得一定认可，但这一外交政策并未走远，很快遭遇挫折。2020年9月，在委议会选举遭美国及委反对派抵制的情况下，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仍派出以资深外交官恩里克·莫拉领导的工作组前往委内瑞拉，欧盟最后提出应将选举推迟6个月，以便派遣观察团前往，为选举赢得“国际合法性”。这一要求被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断然拒绝。不仅如此，欧盟对委政策也招来特朗普政府的公开批评，甚至对博雷利本人的指责与抨击。

总的来看，欧盟有雄心在委内瑞拉发挥建设性作用，并以此为契机提升其在拉美地区的形象和信誉，但受各类因素掣肘，难有实际建树。

首先是内部不统一。欧盟成员国对委内瑞拉问题有诸多内部考量，使得欧盟难以形成统一意见，严重影响欧盟外交政策的力度。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有大量公民居住在委内瑞拉，并在委有重要经济利益，因而对委问题十分谨慎敏感。此前正是因为意大利和塞浦路斯反对，欧盟从未正式认可瓜伊多临时总统身份。

其次是“胡萝卜与大棒”均力度不足。欧盟对委内瑞拉的投入远不如其周边地区，欧盟对叙利亚的援助是委内瑞拉的10.5倍。而相比美国的石油和金融制裁，欧盟制裁主要为武器禁运和针对个人的旅行限制，难以对委构成实际影响力。

最后是委自身形势急剧变化，欧盟难以把握。欧盟曾希望在马杜罗政府与反对派间积极协调，然而近段时间来委政局已趋平稳，国内日渐稳定。委议会选举后，欧盟以瓜伊多自封的临时总统失去“机制支持”为依据，将其降格为“优先对话者”，反映出欧盟对委局势判断已作出变化。

欧盟欲以外交手段介入委内瑞拉局势，却展现自身局限，与近期其对俄政策遭挫有诸多类似之处。根本原因在于欧盟外交团队没有欧盟成员国所有外交资源，也未能在欧盟成员国差异巨大的内部政治和考量间取得共识，这使得欧盟虽有发挥外交雄心的志向，但仍然对现实困难准备不足，难以避免遭遇冰冷的现实。

然而，此次欧委外交风波短期内虽僵持不下，但欧委不会长久对立。从为瓜伊多“降级”可以看出，欧盟对当前马杜罗政府能力有清楚认识，欧盟虽不会放弃对马杜罗政府施压，但无论是在委展开援助，还是维护在委欧洲公民和企业利益，欧盟都无法避免与马杜罗政府打交道。而委内瑞拉也一直寄希望欧盟援助，不会一直给予欧盟冷遇。

此次欧委外交风波也可能为欧美一定程度协调对委政策创造机遇。拜登对委政策将与特朗普有所区别，虽短期内不会放松对委石油金融制裁，但采取军事手段的可能性降低，倾向通过谈判等形式推动解决委内瑞拉问题，这一立场已与欧盟接近。而欧盟对与美国进行外交协调颇有期待。2020年12月欧委会发布的《推动全球变革的欧美新跨大西洋议程》阐明欧盟将提议在不同的地缘政治舞台与美加强协调、提升共同影响力。而此番欧盟在委自主外交受挫后，将增强其与美国协调对委政策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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