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下半夜。月亮连忙惊慌失措地逃离云天,紧接着是寒风冷雨接踵而来,它们兴奋地摇动玻璃窗,弹奏着惊心动魄的乐章。
躺在床上,驱走睡意,冥思遐想。那几句诗缓缓流过来,汇入心田,激起熟悉的浪花——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不对呀,刚才明明是“窗前明月光”呢,月辉洒满窗框,涂满窗棂,爬满窗玻璃——哦,窗子?玻璃?那不正是还镶嵌着“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的感慨?
我想起了法国一部叫《镜子》的微电影,一间卫生间,一面镜子,一个成长变化的人——换牙了,叛逆了,恋爱了,生子了,病老了——镜子里有人生,镜子见证着人的悲欢离合。
雨夜,镜子是睡着了,只有那些诗文在默默诉说着关于镜子的故事,关于镜子的情感。然而,窗子现在可是最热闹的,它用略带霜气的雨滴做琴韵,做音阶,做洗礼。它让人想起雨打芭蕉的欢愉,想起秋夜梧桐雨的悲戚。窗上是几种人生的交替,窗外是几种梦寐的共生。
恍惚中,我不想冷落镜子。我想着它的前世,也许人们太爱美,才依赖镜子吧?人类第一次意识到镜子的魔幻,不就是在那泉旁,那溪畔,那河前,那湖边?打猎捕鱼,种稻粱,驯猪马,搭干栏,建房子,日子越过越舒坦了,蓬头垢面也成了累赘,在水边洗一洗,照一照,人更靓丽了,心更舒服了,气更清爽了。后来干脆磨铜为镜,置在闺房,让待嫁之女天天除污去垢,保持最干净清洁的服饰、发饰、脸蛋;置在大堂之中,让“修八尺有余,身体昳丽”的邹忌们早上起来换衣服时照镜子端详臭美一下,让陆游们叹惋“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的惆怅,让唐太宗们捕获“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的灵感……
可是,人心不足是本性。窥探着明亮的镜子,我们总想刮破玻璃后面那层薄薄的水银,透视对面的世界。因而,就算把自己锁在窄窄的房子,我们也要装上一块吸光的玻璃,自诩自己是被关闭着的苍蝇,“看到了光明,找不到出路”。有时候,我们对玻璃窗产生恐惧,就像意大利诗人坎帕纳所感触的:“暮霭沉沉的夏日黄昏,一缕夕阳透过高高的玻璃窗透进昏暗,在我的心头留下灼热的印痕。”但更多时候,我们感恩玻璃窗带来恒久的安全和温暖的光明,“春夏秋冬,以一副不变的脸孔,把寒冷、喧嚣、尘土挡在外面,把春风、静谧、阳光留在人间”;我们更崇敬它“有着钢铁的性格,宁为玉碎;又有母性的光辉,柔情似水”。
台湾作家林清玄说:“一个人面对外面的世界时,需要的是窗子;一个人面对自我时,需要的是镜子。”也有人说,同样是玻璃,看镜子,你只看到自己的狂妄自大;看窗子,你看到一个生机勃发的世界。其实,我们也可以说:同样是玻璃,镜子引领我们向美向善,窗子赠与我们安全与光明——它们同样是明亮的,同样是温暖的。
新闻推荐
8月26日,裁判宣布中国选手常园(右)获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