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夫弃子去旅行

□毛利

前几天在朋友圈发了几张在巴黎吃饭玩乐的照片,有同学回复:你儿子不开学吗?

开了呀。

那他怎么不去上学?

噢,他爸爸带着他回去上学了,我一个人在玩呢。

同学回:赞。

我也觉得很赞。本来半个月的全家旅行,忽然捡漏儿用几百块改签机票,站在安检口,看小孩和老公走进去,再转身,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儿子玩了一路,一直放在我包里的一个矿泉水瓶扔了。呵呵,你妈现在要抛夫弃子,去做个真正的女人了。

在巴黎我有一百个小时,我没安排任何特别的事,什么去看得到铁塔的酒店露台喝杯香槟,什么穿小黑裙看场歌剧,什么在米其林餐厅吃顿正宗法餐……这些都太郑重其事了,在这100小时里,我不想耗神,只想尽可能恢复过来。

我去买了耳环,那种夸张风格的大耳环曾经因为害怕小孩用手抓,多年没戴过。我换了包,一直背的里面有破石头、小玩具、打翻过橙汁、装过无数小糖果的大包,换成了一只能放下一本书的小包。还有平底尖头鞋,只为了时髦的宽松风衣。终于,从一个劳动妇女,变成了带有享乐气质的女人。

然后去橘园,看莫奈的睡莲,再去看最喜欢的野兽派。在博物馆里,看到一个小孩,百无聊赖跟着家长,东看西看,最后拿着手机坐在椅子上玩。我非常开心,内心一阵暗爽,看吧?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带着小孩一起做的。之后跟朋友一起去一家意大利餐厅吃午餐,更开心了,因为这家店连一个小孩的影子都没有,座位狭小,人人大中午点一杯鸡尾酒,要紧抓最后的假日时光。

人生总有些时刻,需要抛夫弃子。

小孩在旁边晃来晃去,心老是悬在箭上,就是吃一顿简单的午餐,一会儿哎呀杯子倒了,一会儿我可不可以先吃冰激凌,一会儿屁股坐不住想跑出去玩。你表面要维持教养克制嗓音,内里已经火烧火燎按捺不住。哪像现在?和朋友哈哈哈边吃边聊,我的天哪,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感觉,甚至吃完后还能点杯咖啡再聊一会儿,虽然跟着90后小女生聊她们大学时代的恋情,那也比聊小孩的幼升小开心多了。

抛夫弃子其实也不需要专门弄几天假期,我得承认旅途中我常常会抛夫弃子,因为每天都有工作,所以四五点起来,烧热水,泡一杯热茶,不加糖不加奶这种。随后打开电脑,先捧着茶想一会儿,这就是一个抛夫弃子的时间。在这段时间我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妈妈,小孩和老公都在安睡,世界静得不得了。

从五点到九点,我是我。出门这段时间才明白,为什么很多女作家喜欢早起写作,到小孩上学时间,她们又是一个妈妈了。

然后,晚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满脑子想的都是躺下来,不行啊!小孩还精神着,还惦记要玩一会儿。虽然很羡慕日剧里那些下班打开一罐冰啤酒的单身女人,但已婚女人不一样的,啥?下班你就能享乐了?通常还有工作没做完,还要等到小孩洗澡后讲睡前故事。

我以前年轻的时候,非常看不懂为什么中年人喜欢喝茶?真的是最近几年才明白,为什么世界各地一天之中都有个茶歇时刻。这是一个泡一杯茶,喘一口气的时刻。在这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时间段里,你不仅抛夫弃子,还能抛家舍业,诸多烦恼抛诸脑后,等第一口茶入口后,才慢慢缓过劲来,好的,我们想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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