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华丽而优美的叹息

《纠缠》

作者:（印）泰戈尔翻译:倪培耕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8年1月

内容简介：

《纠缠》是泰戈尔描写城市生活和资产阶级的长篇小说。作者原计划写一个资本家家族三代人生活的三部曲，题为《三代》，但只写了第一部，以《纠缠》为名出版。出身望族的美丽姑娘古姆迪妮与无礼轻浮的百万富翁默杜苏纳结婚，后者妄想重复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古姆迪妮身上，但在古姆迪妮的坚强人格和自尊心面前吃了败仗。小说鞭挞了资本家空虚、卑下的精神灵魂，勾勒了资本的发迹、发展的历史轨迹，真实地描写了十九世纪印度资产阶级及其精神特征。

泰戈尔诗性的光辉，掩盖了他在其他领域的才华。他不仅是杰出的诗人，还是小说家、剧作家、哲学家、社会活动家。他一生著有13部中长篇小说，从文学艺术的角度，这些小说称不上经典，很多属于尝试性的探索。泰戈尔小说的意义在于展现印度那个时代的社会现实，记述印度女性意识的觉醒，揭露社会政治、历史、宗教、传统等诸多因素共同作用所造成的种种社会问题。

《纠缠》这部二十余万字的小说，仅仅是泰戈尔计划书写的一部描述资本家族三代人生活三部曲中的第一部，但后续二代人的“生活史”最终未能付诸文字。以今天的眼光来看，整部小说的节奏过慢，大量的心理独白及细节描写在消耗读者的耐心，书写男女主人公博弈的过程有些反复，情节略显拖沓。泰戈尔用诗一般的语言、舞台剧一般的场景设置，再加上诸多人物内心的描写，令人疑惑这更像是一部加了大量心理旁证的情景剧，因心理描写过多，反而令小说本身失去了张力。

书中，泰戈尔极力讴歌女主人公古姆迪妮的坚强与倔犟，但真实地呈现在读者眼前的却是一个极其柔弱，没有主见，缺乏定力的少女。要想理解古姆迪妮，理解她的哥哥，就要回到泰戈尔“写作的现场”，回到印度当时的社会场景。那是一个对女性极端压制，将女性当作男权附庸的时代。身在此中的女性，由于从出生起就耳闻目睹女性地位低下的现实，并受到来自宗教、政治、社会、家族的种种“教育”，她们已失去自我意识，以接受“规则”为荣。因此，在这本书中，古姆迪妮的反叛意识并不坚定，甚至是软弱无力的，但初初闪现的这一点意识在那个时代也弥足珍贵，代表着当时女性自我意识的萌芽。

古姆迪妮来自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按照心中“神的启示”嫁给了与她的家族有世仇的暴富者默吐苏登。她天真地以为她会以自己的恭敬顺从，迎来生命的“神”，但显然现实不是童话，暴富者并没有忘记世仇，他也不是心胸豁达的伟丈夫。对方迎娶她的目的，也只是想羞辱她的家族，对其进行人身与精神的控制。

套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间差距还大”，“三观”不合，很难找到共同语言，更不可能彼此理解对方的精神世界和行为模式。

书中，默吐苏登和古姆迪妮都是极其矛盾的。默吐苏登在追求财富的路上一路狂奔，不知情感为何物，一方面想讨得古姆迪妮的欢心，一方面又放不下家族的仇恨；一方面对古姆迪妮献殷勤，一方面又贬低她的兄长。他以为三颗宝石就可以顶替姑娘哥哥送予的戒指，一大瓶子的豆蔻就可以替代一个孩子送给姑娘的真诚礼物。他以为他可以像对待奴仆那样对姑娘下达指令，禁绝她与其他人的一切心灵联系，殊不知越是这样禁锢，姑娘就越想挣脱牢笼。这样的认知差异，便注定了他们之间难以达成真正的和解。

再说古姆迪妮，她纯洁天真，近乎幼稚。她一面极力抵抗着默吐苏登对她的无礼，一面又在内心深处祈求神灵宽恕她不能迅速接受丈夫，在她内心深处，仍认为不爱上自己的丈夫是一种罪孽，而不论这个所谓的丈夫是怎样的粗鄙与不堪。她的高洁美丽，成为吸引默吐苏登想要征服她的“诱饵”，她内心对家族尊严和自我尊严的维护，又成为她激怒默吐苏登的导火线，双方的矛盾逐层升级。

《纠缠》写于1929年，假如这部小说能按泰戈尔的原意，完成后续的两部曲，或许长着飞鸟翅膀的泰戈尔能够让女性冲出旧牢笼的束缚，飞向自由无垠的天际。但可惜的是，这部小说写到古姆迪妮回归夫家便戛然而止，它更像是一声优美华丽的叹息，而不是改变命运的圆舞曲。□胡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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