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下雪了 涂艳博

生长在北方，雪自然不少见。年年见，年年还想。不下雪的冬天，心里总空落落的。前些日子回家，山里已初雪。树叶、房顶积了薄薄一层。天晴了，对门的屋檐水还下。记忆里挥不去的是故乡的雪，我写过文字。以为这样，不会再动情思念。到了冬天，还没遇见，就想着快点下雪吧。

讨厌趋时应景的文章，下雪了，我忍不住成了自己讨厌的人。想写下感受新鲜的雪。今一天，朋友圈雪的讯息爆满，我都点赞。不讨厌，还期望着多看看。一股美好的暖流淹没了我。午休回房，想起了昨夜从山里回来，起了风，听说下雪，赶紧把花草搬回了屋。坐床卧听窗外风声正紧，想起了老家的疙瘩柴火，遂在备忘录里敲下感想，以备后用。雪映屋大白，睡前，抽书复读刘炜评老师《执子之手，与子烤火》，泪点满满。其中引用英国诗人蓝德诗，杨绛先生译文：

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一场雪，一篇旧文，似要泪流满面。睡意全无。雪，又勾起了我的回忆。

在小城客居了不长也不短的八年，也见过这样不多的大雪。那是铁道的坡底下，筋廋的酸枣刺，碧翠的冬青让挂得圆圆乎乎。白雪红砖，深深的巷道，玉洁的白杨。因没写下来，回忆已淡然。大雪来了，又倍感新鲜。中午出门，一句风雪山神庙的描写“那雪下得正紧”，再好不过。步行上班，浑身落满了雪，舍不得抖掉。往常总是嫌路长，下雪天，路又变短了，才走了七八分钟。想着下午刚好有事跑腿，就走着去吧。

到楼上，雪下得更紧了，撕棉扯絮。天地苍茫一色，遮住了冒天的各色高楼，淹没了大红大紫，一派天地无私。只剩下矮矮的民房，房顶，瓦片，全都白了。楼顶的电视锅积满了雪，我在想他们还能看电视吗？故乡往年用很大的电视锅，一下雪，全没了信号。挨不过下雪的清寂，半夜或白天，常常竹竿绑了笤帚，踩着齐膝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扫。站高楼，似盐粒铺撒的路上，小车蜗牛样儿地顶着棉花包，慢慢跑，缓缓动。一场雪，城市的节奏慢了下来，一改往常你争我赶的喧嚣，喇叭雷鸣。

后半晌到西边去，不想坐车，就走着。走了一段，车停了，不是直达，那就坐吧。回来时，一路飘雪，漫步在飞舞的雪中，踏着雪白或泥泞。我爱雪，爱她的洁白，也爱她的消融。忍不住侮辱了整洁的雪，小试书法。怕她生气，不想天地宽博，一一笑纳。消化的雪，满是泥泞，算不得美，因它却产生了有趣的画面。下雪了，车慢了，哪管它奔驰宝马还是三轮摩托，都百姓般地散步。平日里，豪车总是趾高气扬，呼啸而过。雪，下得很平民。放学的小学生，三五成群，小女孩轻轻地在车上刮一把揉捏，男孩子激情地挖一把，扑打着。爱美的女子，一下雪，恼得不会走路了。一边走，一边抖着靴子上的雪泥。想着她的生气，我偷笑着。老夫老妻好像闹着别扭，一前一后，埋怨着快点。可看到对方滑得打了趔趄，又赶忙过去，手拉着手，拽得更紧，再也不分离。

有人喜欢大气磅礴的雪景。我遇见那些积雪的玉兰，婆娑的垂柳，突然想念未见的梅花，雪里一点红，感动这些小小的生灵。我只顾走着，盯着雪看，听脚下的声音，无论消融。想起了刘郎雅兴，邀诸友吟雪唱和。方朕心情不佳，以“朱雀蒜泥路，雁塔棉花锤。”搪塞，我以为绝妙。想着情侣因雪而多浪漫，正处对象的人，可对彼此说：“下雪呢，你来接我吧”，“下雪呢，我去送你吧”，“下雪了，我们一起吃火锅吧”。浪漫的雪，这样的请求，谁也不会觉得尴尬。想起了叶公好龙，龙来了，他吓跑了。你爱雪，下雪了，你躲进屋里了。

昨夜读迟子建《我的世界下雪了》。下雪天去弟弟家吃饭，她和爱人不坐车从城里走，而是拉着手、踏雪绕道在静无一人的堤坝上，谁也不说话。大雪模糊了山峦，河流覆盖着厚厚的冰雪，飞雪里清扬着柳杨，天地苍茫，又很亲切。两人走着走着，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好滋生了她的眼泪。她知道过年流泪是不吉祥的，可是不能自已。

“三个月后，爱人别我而去，那年的冬天再回到故乡时，走在白雪茫茫的堤坝上的，就只是我一人了。那时我恍然明白，那天我为何会流泪，因为天与地都在暗示我，那美好的情感将别你而去，你将被这亘古的苍凉永远环绕着！”

突然，我明白了缘何今天如此感伤——昨夜读过那篇文章。雪天，想起了一个爱雪的朋友。她的朋友圈没有雪的声息，便发消息：美女，我的世界下雪了，你的呢？

新闻推荐

吹蜡烛引燃头发英护士三度烧伤

英国肯特郡一名女子吹灭蜡烛时不慎引燃自己的长发，烧伤重至三度。女子名为埃米莉·费尔布拉斯，现年25岁，在兽医诊所当护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