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 亲 红 花 草

□肖 汉

识得东风，行吟陌上。面对原野，春暖花开。

看见了一树又一树的桃花，红艳艳的，好看极了。想起平生第一次吃桃子，一口咬下去，鲜红的汁水一冒，吓了我一大跳，一下子把桃子甩得老远，冲着大人惊慌地叫：“血，血……”看着眼前的桃花，不禁哑然失笑。

看见了一片又一片的油菜花，黄灿灿的，好看极了。想起小时候，老爸说，别碰油菜花，把油菜花碰落了，废了一碗油；老妈说，别去油菜花地里，那里有“花疯子”，她们就喜欢躲在油菜田里，见了男孩就拽住不放。看到眼前的油菜花，不禁对里面多瞄了几眼。

红花草，你在哪？现在就想看红花草！

红花草，有个乳名，叫“草子”。乡下人不怎么叫红花草，更不会去叫她的学名紫云英。“草子”，草呗，裹着尘土、沾着泥水的乳名，和我们身边许多小伙伴叫什么“猫”呀“狗”“蛋”的差不多，顺口、亲昵，不别扭、不生分，好兴、好养。

小时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在红花草田里度过了无数快乐的时光。当我们一伙人光着脚丫奔向田里时，红花草早就铺好了软绵绵的大地毯等着，张开双臂、敞开胸怀迎接我们，任我们在她温柔的胸脯上奔跑、追逐、嬉戏、打闹。我们最喜欢打仗，两支队伍，真打的不可开交。打赢的一方人人挺着肚子，大摇大摆，神气十足；打输的一方则是连滚带爬、喊爹叫娘、四处逃窜、万分痛苦，直到有人站起来举手投降才告一个段落；我们喜欢演古戏，有文、有武的。文的有书生、小姐。武的有大将、有强盗，戏文无非把年下在戏台上看到的东西，东鳞西爪地捡一遍。“小大人”的戏，虽然与身份明显不符，但奶声奶气的声音、过分夸张的动作，也挺逗人；我们还喜欢抬新娘，是由两个或四个男孩搭着胳膊，形成一个平面，当成轿子，让一个头戴红花草花环的小女孩坐在上面，她就是新娘，“轿子”把她高高抬起，抬轿子的男孩子们走着扭着，像撒欢的小牛犊，轿上的小姑娘笑得前俯后仰，清脆的笑声像铃铛一样洒落。其余的孩子围成一圈，拍着手，唱着歌、扭着舞。

红花草鲜嫩的茎叶可以当作食物，耕牛和家畜都可以吃，人也可以吃。在红花草翻耕前的个把星期，可以把耕牛直接牵到田里放牧。水牛吃红花草吃的可欢哪，不用多长时间就吃饱了。但也不能让牛吃得过饱，过饱牛是要被胀死的。所以放牧时，大人总会再三叮嘱，我们自己也不敢大意，要知道，那时的耕牛可是农人好伙伴呀；如果用红花草喂猪，则要把割回来的红花草切细，放进大水缸里，用脚踩结实。满满一缸红花草，够猪吃上一阵子；到了春上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些人家断了顿，也可以把红花草割回来煮着吃、炒着吃。把红花草当饭吃，有些胀气，但能饱肚子。如果能把红花草煮米汤，效果肯定要好许多。现如今，农贸市场偶尔有人把红花草当野菜卖，那可是稀罕的原生态的绿色食物，和当年吃红花草裹腹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红花草花开最茂盛的季节，也是蜜蜂最忙碌的季节。她们从四面八方展翅飞来，一只只蜜蜂，像打了兴奋剂一样，飞来飞去，唱来唱去，忙个不停。红花草慷慨解囊，用甘甜的乳汁喂养着这些小精灵——蜜蜂。从外地迁来的养蜂人，就在红花草边上空地里安营扎寨。他们知道，红花草是最好的蜜源植物之一，成为蜜蜂采蜜的天堂。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农家两个宝，猪粪红花草”，“一年红花草，三年地脚好”，“冬季种上红花草，来年喜得金银宝”，这些农谚都恰到好处地把红花草的作用都说到了位。上个世纪大集体时，那时还不时兴化肥，农村都大量种植，红花草在农人眼中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到了谷雨过后，到了犁田插秧的时候了，农人们把水沟里的水汩汩放入水田中，然后扛着犁、牵着牛下到田中，架好牛轭，仪式感似地把牛鞭甩得山响。牛儿不断地躬身前行，犁铧像剪刀一样，裁开厚实的地毯，红花草应声倒下，很快被褐色的土地盖在身下。当早稻秧苗插下去不久，随着气温的升高，秧苗很快返青。此时，稻田中不断向上冒着水泡，田里的水也变得黑乌乌的，那便是埋在泥地下的红花草发酵腐烂后起作用了。凡是用红花草做基肥的稻田，泥土松软，通透性好，长出的禾苗健壮抗倒伏性强，病虫不容易侵入。用这种稻米做成的饭，不仅让人放心食用，而且香喷喷的、软软的，不要菜也能吃上两碗。

红花草，你在哪里？今天我能见到你吗？我不停地问，不停地找。

苍天不负有心人。不经意间，蓦然看到前面有一大片红花草，令我眼前为之一亮。惊喜之余，赶紧跨大步子走过去。

眼前的红花草，说是紫红的，却是淡淡的紫、殷殷的红、纯纯的白，相间相杂，彩色缤纷、赏心悦目。几朵小小的蝶形的花朵，背靠背攒在一起，拼成小盘子状的花穗，由一根细细的花茎高挑着，花穗高低各不相同，错落有致，在绿叶簇拥下，微风吹来，摇曳生姿，恰似无数只翩跹的蝴蝶。

只可惜，绵延的田野里，只有这么一小块红花草。尽管开得娇媚，但显得孤独、寂寞、羞怯，和桃花，油菜花相比，不成气候。“无可奈何花落去”，红花草与我们渐行渐远了。

为了我们童年的梦，为了蜜蜂的歌唱，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红花草归去来兮！

因为今生有缘，让我有个心愿，回到乡下，借一方田畴，种一块红花草，天天看看红花草，亲亲红花草，重温一个梦，让爱留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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