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公司》:为虚假干杯

□王文珏

【关键词】法国爆笑喜剧片

喜剧的标牌下,总归藏着好几种“居心”。最好的喜剧上兵伐谋,狂笑背后写满人生最深的酸苦,也靠着袒露真诚,收取人心；其次伐交,满片是生活的画卷,对社会敏锐的观察和讽刺让各种弊病凸显,让人微笑加苦笑；其次伐兵,瞄准人们疲惫之余不高的笑点,爱情、事业、老板、子女……机关碰撞满满用力,今晚哈哈一笑明朝天涯两忘。

法国新喜剧《借口公司》介于伐交和伐兵之间——它写满了对现代社会分裂心态、谎言满天飞的现实观察,又用简单直接甚至粗暴的方式“硬挠”讨笑,看完了让人惊叹于法国人的脑洞大开,也在咀嚼之余明显感觉缺了点力道。有收获,也有遗憾。

格雷用他的天才脑子想了个天才创业点子——创建“借口.com”公司。这个公司急客户之所急,用一套精心设计的故事,为人们解决出轨、翘班、上学等等出现的各种难题。这套故事有演员有剧情有道具:小朋友不想上学,有人扮家属出具奶奶去世的“官方通知”；有人一夜情玩失踪后发觉无法解释,公司员工扮警察将“苦主”打着石膏护送到家门——**太太,您的夫君昨夜见义勇为被打伤,医院抢救未能回电,他是巴黎的英雄!……

生活中原本无法转圜的窘境,自己各种作死带来的“天关”,都被格雷的借口公司巧计破解。靠着全心全意的“出演”,天兵天将赶到般的及时雨效果,公司业务供不应求。

智多星般的格雷,自小目睹父母婚姻的失败、背叛,无法相信爱情。一次邂逅,阳光灿烂的弗洛闯入他的心,可问题也来了——耿直天真的弗洛生性最厌恶说谎,而格雷偏偏以说谎为事业。怎么办?

当人们看完格雷关于借口公司的创意,就开始佩服编剧对生活的观察了。现代生活漏洞总是太多,贪心不足也好,能力不到也好,时势使然也好,总归道歉、认错、改正……早就不够用了。而且与谎言相比,前面这些填补漏洞的材料代价相当高,需要掏心挖肺动之以情,还需要实打实付诸行动。可快节奏的生活拿不出那么多真心,也拿不出那么多实际行动。按照格雷的计划,一切不如低成本的快速修补好使。这与其说是谎言的胜利,不如说是诚恳日渐欠奉,“快速”和“多选择”两种现代社会基本元素,冲淡了人们对真的在意,对诚的需求。

这就是好电影最基本的条件——对生活的入微观察,感知变动的微妙体温。编剧把现实中的慨叹,放大到一家遇山开路逢水架桥的谎言公司身上,并让它蒸蒸日上。一切笑料,无非是现实的哈哈镜,从这一点来说,荒诞派倒是现实主义的继承人。

编剧对“被骗者”的心态也观察入微。如今,人们本着越来越敏感的第三类直觉,对谎言可谓多了几分鉴别力。但如果集体谎言,或者“三人成虎”的小剧本情节,就不那么好辨认了。借口公司有诚意有办法——扮警察的话来警车穿警服,演员有模有样,人们简直无从辨别。影片还有意无意地透露着,那些被欺骗的妻子、明星粉丝、情人们,潜意识里原本就希望残酷真相前,能有层温情幕布。当情势累积到危险的高度,“坡”一出现,所有人都立刻开心地下驴了……妻子原谅了丈夫,情人拥抱了情夫,粉丝重新相信明星,人们奔走相告,皆大欢喜。法式喜剧对这种小故事夸张而节奏欢快的呈现,足以让所有人爆笑不已。

影片没有稳坐第二等好喜剧的原因也明显——为得到佳人的心,格雷和岳丈(实则也是谎言定制客户)之间的斗法,包括后来的大彻大悟,仍停留在欢笑剧场飞流直下的节奏上。片方过于在意“笑料”,而放弃了对心灵的二次拆解。当一切过于畅快,也就失去了深入腠理的力量。人们只是看到,却并未深切地感知到。阖家欢的结尾中,浪漫主义麻醉剂登场——谎言崩塌,信任瓦解,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便能轻松解决。算了,不能较真,好歹是喜剧的温柔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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