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相依搁船尖

仇士鹏

走进三阳坑，就像是走进“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的诗句之中。

徽州先人素有“枕山、环水、画屏”的构村模式，山构筑了村子的脊梁，水则温婉了村子的目光，青山环绕，绿水长流，村子就在岁月的一角，渐渐显出了诗意的剪影。

前些日子，我们在三阳坑暂住，听人说，《倚天屠龙记》中光明顶的原型就在后面的山上。于是我们按捺不住好奇，选了一个晴好的天气前往一探。

目的地叫搁船尖，很奇特的名字。相传，太古之时洪水盖地，玉帝在乘坐宝船降临人间，就是在这个山峰停泊，因此得名搁船尖。

坐在车上，往窗外看，翠意层叠，深深浅浅的绿色错落有致，将风都映染得有形有色。湛蓝的天地之间草木葳蕤，每一阵欢快的鸟鸣都让我们越发羡慕三阳坑人的生活。

可是等下了车，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宏大场面。只有一块刻着“明教总坛”的巨石，两侧各立着一列石碑，昆仑派、峨眉派和崆峒派等赫然在列。因为历经风吹雨打，漆已然褪色，却也因此更添一份时间的遥远感。我突然感到些许怅惘，纵使武功登峰造极，可当历史提起了笔，也不过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名字。可转念一想，他们潇洒地度过了一生，快意恩仇，轰轰烈烈，不留遗憾，也不留念想，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就让名字长睡山林，任日月普照，风雨吹打，却也让生命获得了诗意的超脱。

光明顶与搁船头有一道山壁相隔，走过去，豁然开朗。远远望去，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重峦叠嶂，似有仙音袅袅隐于风中，也似有绿林好汉藏于深林。只是向前踏出一步，便恍若与山下的人间别离，置身在尘世之外的邈远之处，将要向着一片宁静与悠远投奔。

在山路一侧，有一泓山泉正沿着光亮的石头潺潺流下。这应当和古人饮用过的山泉是一个味道，不受现代工业的污染，只拥有山间的灵气。于是我们纷纷接上一瓶，品味这份穿越了千年时光来与我们的味蕾相见的纯净与清冽。

在山腰处，有一瀑布泄于山间，向上看去，像是两山间漏下了一片奔流的天光。下面一小潭，绿得纯粹而深沉，大山经年的沉静都在里面。它知道这座山里最隐秘的故事，也知道周边每一棵树的历史与未来。但它并不说，只是日复一日地听着瀑布讲述天空的童话，于是千百年过去了，它依旧保持着一颗童心，晶莹而充满生机。

一路上，我们不断邂逅大大小小的水潭。或如灵蛇探路，一道山泉蜿蜒而来，带来远方的问好，也捎走潭底的思念；或蜷缩在山的掌中，化作一道弯弯的掌纹，用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你，含情脉脉，又笑而不语。那纯净的青蓝啊，不知在山中修身养性了多少年才得此颜色，像是有智者隐居期间，只是望着，便使一颗心回归空灵，让人不舍离去。

一路上，我们也不断邂逅各种山石的奇迹。一怪石，如神龟负图，踏水而出；一石峰，如宝剑出鞘，问鼎穹苍；一山谷，如泉生双翼，展翅欲飞……山把它的一生都写进故事，藏在每一块石头的纹路，每一座山峰的轮廓里。这是自然的语言，也是世间共通的文字，等待着我们用想象力去将之解读，抵达属于搁船尖的内心世界。

在光明之顶，在一阵吹得所有词语都变得喑哑的山风中，我也体会到了程之鵔写下“我欲长呼绝顶间，摩挲颈项天风拭”时的心情。天地辽阔，而我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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