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安静的黄昏◎牛鹏志

除日村外晚步[清]单中吕

桃符檐彩结般般,散步门前沙树间。

万劫尘心争得破,一年人事使归闲。

轰隆暮鼓村村社,冷落残阳处处山。

惟有春花忘晦朔,预先元日已知还。

时间,可以分作多个序列。

四季、节气、阴历、阳历、星期……四季轮次到冬天,节气走过大寒,渐近的春节,将我们惯用的阳历、星期的时间序列,一下跳转到阴历的计时:腊月廿三、廿四、除夕、大年初一、初二、正月十五……春节前后的时间指令,常会让我们忘记星期与阳历的计时。千百年来的每一个除夕,人人也都想抛却一年关山,抖落满身风雨,栖息在家乡安静的黄昏里。

清代高密诗人单中吕的这首《除日村外晚步》,恰好截取了一段大地山河最为安静的时刻,除日,乡村,以及黄昏。

除日的斜阳晚照中,红红的春联贴上了门墙,彩色的过门钱飘摇在檐际,日常簸扬的尘嚣不再,窗外高低的叫卖绝息,长街往来的车马不喧,翔回的飞鸟似软了羽翅,轻流的河水濡湿了风声……在除日的黄昏里,一年复一年的静谧,深深刻入我们的骨髓,万物都慢了下来,空了起来,在等待暮色降临后的节日欢动。

在古代描写除日的诗歌中,常会闪现出桃符、社鼓、春风、爆竹等意象词语,更会浮现诗人思亲、惜时、失意、无常的叹惋主题。如青州诗人杨涵《放鹤园除夕》:“薄暮柴扉映雪掩,欢声爆竹隔林听。年光似水何曾住,客迹如云今又停。”诸城诗人李澄中《除夕漫兴》:“冉冉岁云暮,窗虚日影移。却看儿女喜,翻动鹡鸰悲。”刘臻《甲辰除夕》:“屈指千朝脱幻尘,一年喜见两逢春。流光闲掷应怜我,伏腊征盟且逐人。”钱塘沈善宝《寿光除夕》:“行尽山程与水程,故乡风景已全更。一年又向今宵尽,万感都从此夕生。”诗人替我们抒发了一年风尘劳顿之后的万千感慨。而单中吕的这首除日诗,则巧妙地捕捉了“一年人事使归闲”这一除日人闲日静的瞬间,更递进式地描写了“轰隆暮鼓村村社,冷落残阳处处山”的巨大节日欢声,与欢声之后的萧索寥落。

每一年,我们都会有这样一个最为安静的黄昏,也都会有同样的欢笑与寥落。而所有的春花,所有的春风,也都会在这个最安静的黄昏之后,热烈的绽放与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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