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的胶莱河

◎崔竹泰

读过许多脍炙人口的乡村文学作品,最容易被打动的,往往是作者们对故乡的描绘。他们笔下流淌的那些灵秀山水,那些质朴乡亲,轻易便能触及人的灵魂。艳羡有加的同时,思绪总会不自觉回到小时候的老村。

和北方平原上千千万万的村落一样,生我养我的村子,最大的特点便是普通。没有风景如画让文人笔下生花,没走出过名人贤士让十里八乡景仰,一辈辈老少爷们的主业就是种地。但老村独有的魔力总能让人魂牵梦绕,那肥肥的高密北乡黄土地,那毛桃甜瓜酸石榴,那巷陌里的鸡飞狗跳,那天井里的蟋蟀唱曲,那袅袅炊烟随风走,那唤儿归家声声传……点点滴滴都沉淀在记忆深处。不过,最难忘怀的却是村后那条不知确切年纪的胶莱河。

胶莱河是有些知名度的,至少在齐鲁大地上算是条大河,北上连着莱州湾,南下接着胶州湾,虽然是条人工河,却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流经老村的这一段,河宽二三十米,深也得三四米,看着不起眼,但却是我们这代人最重要的记忆载体。春天近,河水从梦中醒来,柳树发芽,野花竞放,燕子低飞,鸟儿鸣响,一派生机勃勃的迷人景象；夏天到,知了在枝头快活歌唱,女人在树下洗着衣裳,爽朗的笑声四处飞扬；秋天来,河边瓜果飘香,家家户户收获忙,金黄的玉米,大穗的高粱,劳作一天的汉子在河边俯身掬一捧清凉；冬天至,三季的热闹转为静谧,河面冰封如镜,变成天然的滑冰场。

但毫无疑问,那夏天的河才是孩童们真正的天堂。河面碧波荡漾,河边垂柳依依,水上是间或飞过的漂亮水鸟,水下是游戏荷叶水草间的各类鱼儿。河边长大的娃,虽没有大海般宽阔的胸襟,却有着独特的纯净天然和朴实无华,想来自然和那河有关。男孩们捏着鼻子,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跃入水中,一个猛子扎下去,水底憋气比比看谁潜得深游得远,浮出水面后你追我赶,远看像极了一群可爱的小鸭子。打水仗、摸鱼虾,趁人不注意跑到邻居地里摸个大西瓜。玩得忘乎所以,总是不知不觉便到了太阳西下,经常耽误了晚饭,被父亲揪着耳朵回家,两巴掌扇在小屁股上的时候也不在少数。

外出讨生活近三十年了。每次回村,虽都能感受到些许变化,谁家起新房了,谁家地里不种粮食改种蔬菜了,谁家新添小汽车了……但总体印象和记忆中变化不大。完全不一样的是那条河,河里的风景,不知何时起早已不再……脑海里常常浮现出一个画面:河边参差的垂柳,柳枝胡乱垂下,顺着微风撩拨着幽幽水面,水面旋即荡漾起波纹。一棵老柳树不知在哪场雨后倾斜了,横在了河中央。一个野童,悠悠然坐在粗壮的树干上,眼神清澈,嘴里叼着一个柳笛,裤腿高卷着,河水漫过了脚腕,脚下是嬉戏的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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