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地板车的汉子 往事如昨

王德良

上世纪70年代初，牟平县城活跃着一支由10多辆地板车组成的运输队。拉头车的是新牟里村的常宗琳。当年，他25岁左右，身高1米9，体重100多公斤，四方大脸浓眉大眼，脸上总是挂满了微笑。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与常宗琳相识。当年，牟平县养马岛公社要建医院，我们在武宁公社砖瓦厂买了一批砖瓦。怎么把砖瓦运回海岛呢？听说西关村马车店有马车队，我们便找去了。听明来意后，初队长说：“砖瓦我可以拉到北海边，但马车上不了小舢板，况且我们也没有装卸工，还得找人装卸车。你们还是到新牟里村找常宗琳吧，他有个地板车队，也许能接这个活儿。”

我们来到新牟里村，常宗琳一听就爽快地答应道：“这活儿我们能干！”和我一同去的曲会计提出，要按公斤算运费，常宗琳不同意：“不用那么麻烦，就按每车20元给。我保证每车都装1000斤以上。你们要是不放心，窑厂那边有地磅，我不会骗你们。从武宁窑厂到北海边，有20多里路，我们起早贪黑一天也只能拉两趟。上午拉一车，下午拉一车，装船卸船我们全负责。每车给20块钱，你们不吃亏！”

但曲会计坚持原则，不答应。我就对常宗琳说：“今天先到这儿，我们回去商量一下，明天给你回信儿。”

出了村，曲会计拉住我：“他这么算不合理。一天挣40元钱，顶我们一个月工资。新牟里村每个劳动日也就1块钱，他们拉一天车能顶在村里干一个月的活儿。”

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说：“咱们还是到卫生局请示一下刘局长吧，他应该有数。”

刘局长听完汇报，算了算装车、卸车及运输的总账，沉思了一会儿，对我说：“小王，我看行，就让他们拉吧。”

就这样，我和常宗琳谈妥了第一笔生意。砖瓦卸到岛上码头后，我和常宗琳又谈起了第二笔生意。从码头到洪口村工地，有10多里路，常宗琳提出，按每车10元的价格，把砖瓦拉到工地。我同意了。

经过这两次合作，我心里有了底。有一天，我对他说：“常队长，我们在孙家疃收购了一些木料、石料，你们也给拉到工地吧。”他爽朗地答应道：“从孙家疃到洪口村有10多里路，不过都是坡道，我们也不计较了，还是每车10块钱。”我很高兴：“好呀，也算是你们为岛上人民做贡献了！”

那个年代的养马岛，交通工具只有小渔船、独轮小推车。当10多辆满载木料、石料的地板车队浩浩荡荡经过村庄时，村民无不驻足观望。车队在爬马埠崖、驼子村的陡坡时，拉头排车的常宗琳和队员们喊起“嘿呦嘿呦”的号子，推的推，拉的拉，一鼓作气爬上了坡顶。

5月的养马岛，海风飕飕，寒气未褪。当车队到达工地卸完货，再看那些拉车人，个个头顶冒着热气，汗水湿透背心，光着的膀子被纤绳勒出一道道血痕，随身带的毛巾都能拧出水来。

看到他们经常到井边喝井水，我们于心不忍，便给每辆车配上两瓶凉开水，让他们随时能喝上干净的水。

为方便作业，地板车队在岛上租了民房，自己起灶。有一次，我到他们住处，正赶上吃中午饭。那天，他们吃的是发面包子，每个足有半斤。队员们告诉我，每人至少要吃3至4个。他们的面前都摆着酒碗，常宗琳招呼我说：“王院长，尝尝我们的大肉包子，喝碗酒吧。”

“谢谢你，我吃过饭了。你们有活儿一起干，有钱一起挣，有饭一起吃，这是提前过上共产主义生活了。”听了我这通打趣，常宗琳来了兴致，顺手拉过一条板凳，我俩便坐下拉起了家常。我问他：“常队长，你不在村里安分守己地干农活儿，带领弟兄们出来挣钱，不怕别人眼红，割你的资本主义尾巴吗？”

他顿时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我们村人多地少，是牟平城里出名的穷村。我们不甘心在家里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受穷。我们不偷、不抢、不拐、不骗，出苦力挣血汗钱，谁不服让他来试试！成立地板车队搞运输，兄弟们富了，盖新房了，娶上媳妇了，我们是新牟里村先富起来的人，可村里大多数人还在为温饱发愁，所以我们富了不算富，还要带领全村人一块儿富裕呀！”听了这番掷地有声的话，我对眼前这个汉子刮目相看。

多年后，常宗琳当选村书记。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新牟里村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享誉全国的“小康示范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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