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
张达明开着车徐徐从小区车库里驶出来,正拐向小区大门,我迅速地从小区六楼天台狂奔下来,喘息未定竟然还有力量拦得到一辆出租车:看来我成天奔波菜市场,家里忙里忙外干活儿也不是白练的,我都佩服自己身轻如燕,百米冲刺速度堪比刘翔。
你说这大周末的,达明不好好呆在家里,趁我不在家,就开车出去晃荡,跟谁晃荡呢?联想起最近他的反常和我得知的种种蛛丝马迹,我不安,我惶恐,我怀疑,老公达明出轨了!达明把车停在一家餐馆门口,我的心一下揪紧起来,约了谁吃饭——女主角要现身了吧?我蹑手蹑脚下了出租车,躲到餐馆外一处墙角,紧张地探望。出来一个男人,跟达明打招呼:“在这里”,我松了一口气,是阿强,达明的发小。不一会儿,餐馆门口又出现一男人,我再一看,大头,也是达明的哥们,看来,哥仨不过在此聚聚,小酌两杯而已。我有几分失落,想拔脚走掉却又不甘心。犹疑着,徘徊着,焦灼不安却又不肯放弃。
这仨吃饱喝足终于出来了,互相道别后,达明独自驶车离开,我正在墙角的阴影里跟蚊蝇作战,听见他的车子发动起来,咦,不是回家的方向,这家伙又要去哪?我顿时来了劲,从黑暗中冲出来,追!这次的出租车司机是一愣小伙,我指挥,“快,跟好前面那辆车,不要跟丢”,小伙一边开车一边上上下下打量我,“你是警察?便衣?私人侦探?”我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黑衣黑裤,天都黑了还戴着副墨镜,一脸的严肃和冷酷,哪里像正义使者,这分明是个杀手的范儿,我把墨镜架到头上,用杀手的眼神挖了他一眼,他赶紧转开头,认真地开车,过了一会又好奇地问:“前面那车上都有什么人?”我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嫌疑人。”达明进了商场,我在其后闪躲跟踪,他径直走向珠宝柜台,忽然停了下来,吓得我赶紧把脸转向别的柜台,佯装观看,眼角的余光不忘偷瞧达明的身影和动作,他在柜台那边挑挑选选,营业员热情地向他一一介绍,达明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他十足认真的模样让我心生疑窦:他买给谁?
我判断,是一个女人。我的猜测让我感到颓然无力,但瞬间把我打倒的是我看到的一个影像。
我面对的是一组化妆品柜台,柜墙上一个光彩卓然 、明眸善睐的明星正妩媚地笑,然而她旁边的镜面里竟然出现一个极其难看的女人,糟乱的头发失神的眼,苍白的脸蛋瘦小的身板,敏感多疑瑟缩张皇,我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要当场倒地:这透明玻璃上反照的那个人是我啊!才三十出头,我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整个儿失却了风华萎缩衰败的蔫花样,我回望走过我身边 、袅袅婷婷自信美丽的女子,忽然对自己大倒胃口,想当年,我也有轻盈飘逸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美丽。
我自惭形秽,我拖着被我自己打败的身躯离开商场前,看见达明掏出了钱,营业员已经开单,他买的是一串女式项链。
我的心更被重重一击,幸好他让我稍微活过来的讯息是,这一次,他的车开上的是回家的路。
导火线
我居然把电影里跟踪追击 、缉拿元凶的桥段活学活用,放在了自己的爱人身上,我这是怎么啦?想想我和达明结婚三年多来,他主外赚钱养家,我主内打理,柴米油盐,琐碎细密,小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但还是有些小温馨可圈可点,就比如说今年的情人节,达明说正撞上那两天要出差外地,不能和我相互陪伴。
可是,2月12日,达明拉起我就出了门,“老婆辛苦了,今天咱们出去吃”,家庭煮妇说:“这多花钱呀,还是省省吧。”他说:“别呀,就当是我们提前过个情人节。”小两口正儿八经地到一间小有情调的西餐厅吃了顿牛排,回家的路上,达明还挑了支特别的玫瑰:蓝色妖姬送给我。嘿!我心潮澎湃,要知道,婚后男人们都在情人节送老婆菜花呢,还不以为然地说“顺便炒了吧,吃吃更健康”。
可是不久,如果我不是碰到了徐丽丽。
不不不,徐丽丽可不是个小三儿,她只是我对达明起疑并发展到跟踪的一根导火线。
只是一个旧同事,只不过一次偶然的邂逅,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寒暄。徐丽丽 只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2月14日情人节那天你们夫妻去哪浪漫了?”我不好意思:“哪有,又不是小情侣了,没整那些形式。”徐丽丽也笑:“情人节那天我在街上看见张达明,走得急匆匆的,我想他跟你有活动吧?”我的心一惊,达明那天不是出差外地了吗?“你看错人了没有?”我忙问她。
“怎么会?又不是不认识,我正要上前打个招呼,可他没注意。”“你确认那天是情人节?”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当然,我和男友正在逛街选礼物,男友还送了我一束玫瑰”,徐丽丽很肯定地说。
我旋风小子似的卷进家门,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把张达明吓了一跳。
我怒气冲冲地问:“情人节那天你在哪里?”达明愣了一下,警觉起来,“你问这干嘛?”“因为你跟我说你出差外地。”“对了,在出差,你明知故问”,他一拍脑袋。
“可是我有朋友在街上看见了你”,我一字一句地说,冷冷地看着他。
“谁……谁看见了?”达明霍地站起来,激动地问,我感觉他开始紧张,脸皮紧绷,毛竖起来。
我怎么可能说出她的名字,无端让她受累?我大声喊起来:“你管我哪个朋友,总之有人看见了你。”顿时两人怒目相向,剑拔弩张。
达明避开我眼睛的锋芒,他眼珠子一转,“我跟你说了我在出差,那就看你相信谁了!”他转身就走,我在他身后不依不饶,“你怎么能证明那天在出差?”达明冷冷地说:“证明?没有。”我们冷战了一星期,虽然两人后来避谈此事,但这事没有答案我一直耿耿于怀,我开始在是相信徐丽丽还是相信达明之间来回纠缠,自此,达明再出差回来,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拿达明要换洗的衣服细看有没有女人的发丝,像条猎犬一样嗅上面是否有香水味道,半夜里睡不着翻看他的包……有一天,我终于没忍住颤抖的手伸向了他的手机,开始翻查手机来电和短信,当然,有陌生的来电和看似暧昧的短信。
达明别怪我开始不相信你:你经常出差有没有顾虑过我的感受;你现在开始挑剔我煮的饭菜难吃了;有时候想跟你说说话儿你却不耐烦地给我一个脊梁背!谁在出轨
三天了,达明根本没跟我提及他购买了一条项链之事,他若无其事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在心里悲哀:即便你没有出轨,可你瞒着我买了一样贵重东西,夫妻之间已经有所隐瞒,我真失望和伤心。
达明终于有行动了,他说:“老婆,我要到县份一趟,有份合同要签,今晚赶不回了。”我心里发出冷笑,秘而不宣的一条女式项链,忽如其来的一次出差,可够让我浮想联翩了。我问:“和谁去?”他答:“一个人。”宽大的双人床,只有我一个在龟缩,今晚达明指不定在跟哪个女人风流快活呢,我却在家里凄凄惨惨戚戚,不行,我要出去,找个地儿透透气,我一把翻身起床,梳洗打扮一番出了门。
我坐在高高的吧台椅上,开了一瓶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很想冷酷一点,魅眼红唇,或是叼一支烟,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我脑海中不停浮现的却是某皇后悲痛的脸:“臣妾做不到呀!”唉!家庭主妇看电视剧多了,真没那放荡不羁的架势。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一个人喝闷酒?”侧头一看,一张温和的脸,干净的条纹衬衫,彬彬有礼,像个绅士。
“我也是一个人,烦着呢,不如一起?”同病相怜的这一句话拉近了我和绅士之间的距离,原来烦恼的人多了去了。见鬼了,被陌生人搭讪,我内心竟有些小愉悦,可见我也不是惹人嫌的。
我和绅士凑一起喝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净在那说瞎话,管他呢,只要此刻有个倾吐的对象。
两人东吹西侃,竟然相聊甚欢。
午夜时分,我们意犹未尽离开酒吧,绅士热心地问: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我不由得顺了一句:我不想回家。”绅士十分淡定地说:那好,我们可以去酒店。”我们?!吓得我酒醒了一半,人也清醒了过来。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老实地说,我在那一刹那间竟然闪过一丝丝出轨的念头。
绅士很会圆话,“我开玩笑的”。我还愣着干嘛,赶紧逃吧!达明亲自下厨,整了一桌的好菜出来,换成以往,我会开心,可是我高兴不起来。无事献殷勤,其中必有蹊跷。但达明很快就揭晓了答案:今天是七夕嘛,我还给你买了一份礼物,达明拿出了那条我惦记的项链。
我应该很感动,可是我没有,我在心里叨叨:可是,2月14日情人节那天你到底在哪里?
粉红箴言——婚姻如盛满水的瓶,轻拿轻放。不要随便摇晃,如摇出杂质,请好好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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