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红波
村口的学堂,应该说是小学,是我少年读书地。童年的记忆中,祖父常拉我坐在他翘起的二郎腿上,拽住我的小手前偃后仰:“推茶哥,摸茶郎,打发买,进学堂,学蹋十年书,长大考个状元郎……”在他的哼唱中,我进了学堂,开始懵懂念书日子。
与小学有关的事件,与我而言,似乎很远很远。在努力的回望中,才有零星的点滴。
普通的两层带木走廊的教学楼,上下各两个教室,楼下一二年级,楼上四五年级。三年级在紧挨的另一栋楼上,教学楼隔壁是有滴水明堂的老祠堂,老师们住在祠堂楼上的房间里。
一年级时,听老师说唐山地震如何,大家钻在桌子下嘻嘻哈哈的,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环村皆是高山,它们压住了大地,还能震得起来?村童不知愁滋味,只是钻桌底好玩。
数学老师汪笃林,粉笔字工工整整。一个卫生院放药水的纸盒,装了粉笔,上课带来下课带去,半截的整支的,红的蓝的,学生们只能是看看。汪老师头发梳得整齐,老式对襟布纽蓝衣服,扣到头颈。他很严肃,不过在带音乐课教唱歌时,脸上的表情丰富起来。女儿跟在身边读书,与我们一起读三年级,不知是不是出身优越还是脾气使然,如刁蛮公主,几句不合就书砸过来。等到很多年后,我分配到山里教书,还跟汪老师同事过。
《少林寺》在老社屋里上映时,应该是四年级。李连杰腾空而起的英姿忘了,同桌的飞刀却记得。他父亲和长兄是铁匠,铺子在学校对面。“叮当叮当”的声音,轻轻重重地传来,惹乱村童上课的心魄。一天课间,他掏出一把二寸长的飞刀,跟电影中一样,说是星期天自己打的,只差系上小红绸。男生都喜欢,下课围着欣赏、把玩,乐极生悲,围观者一多,惊动了班主任,自然“杯具”了,一切都消失。
二楼有铃铛,是四年级值日生的福利,可以看着时间昂首挺胸地出教室。“当——当——”是下课了;“当,当,当”上课了,随着长绳子的牵拽,一下一下,热闹或安静,就随之而来了。那时候,重视传统文化,每天中午都写毛笔字。毛笔字、钢笔字,对我们而言,根本没区别,或是不知区别。毛笔写的字,就是毛笔字。一日,大家一如既往用毛笔写字、描红,江成茂老师路过走廊,实在看不过眼,拿了同学毛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永”字,讲握笔、提笔、运笔,凤眼、悬腕,才知道毛笔与书法的关系,慢慢地,也有字被老师画红圈圈了。他的“永”字,真的入木三分,到学期结束还清晰如初。
改革春风吹拂,对于山里,一切还是那么缓慢,却让我在多年以后才领悟到“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五年级时,一个同学献宝一样,拿出一小包奶油多味瓜子“好吃呢,奶油的,多味的”。大家没有见过,围着讨,一人一粒,含在嘴里,从未有过的味道涌上来,真好。再讨,没有了,要可以,一粒擦一次黑板。秋天里,山上的板栗熟了,住山舍里的同学揣书包里带到学校,关系好的,送一个,再要,就得买了,一分钱一个。我很多时候,只有看的份儿,父母不给钱,家里抽屉也没有。这两精明的同窗,在如今,都成与钱有关的单位的领导。
念小学,无梦想,不知读书有何用,认几个字,不做睁眼瞎,能像父亲一样做个生产队记工员就可以。大学,中专,是个稀里糊涂的陌生词语,似乎是城里人的事情。顽劣的时候多,数学没有认真做,被关晚学,抓到祠堂楼上做作业。胡昭璧老师火篮上炖的菜真香,他吃一口,过来看看作业,不会做,或字丑,弯起手指敲下来“栗子”,真的疼。
秋冬时节,学校组织高年级学生上山砍柴。班主任带队走七八里路,不得砍松树、杉树,只能砍杂朩。灌木丛中,钻来钻去地挑选,胡乱捆扎好弓着背驮到学校,狼狈不堪地到学校,都要过了中午。每人的柴火都过秤,二三十斤,都是多的,下午不上课了,放羊。有年秋天,放假两天勤工俭学,上山拣茶籽,八斤十斤,根据年级来。假后交茶籽,堆满了一间教室,一段时间后,每个学生发两本练习本几支铅笔,高兴一阵,却看到每个老师脚上都穿锃亮的大英皮鞋。
三十多年前的事,很多都飘散了,很多人很多事。十几年前,小学就闲置,成为村委会办公室。今年开春,教学楼拆了一层,说是改建老年活动中心。这次回家,去看时,还是搭着架子裸露在那里。
我已步入中年,工作也不像年轻时的忙碌。得闲想家,有自驾车的便利,常是说走,一小时车程,回山里到父母处蹭饭。故乡,开始变得很近。期待老年活动中心早日建成,再回家时,可以去当年的学堂如今是老年活动场所,安享我即将到来的老年,人生蹉跎,岁月静好。
新闻推荐
音乐纪录电影《存在》片段截图借着个人音乐纪录电影《存在》拍摄机会,汪峰和章子怡又狠狠地秀了一回恩爱。本周上线的这部纪录片里,两人在当时3个月大的醒醒身边,说起了相爱相恋的过程。让人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