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作家?我是专业造梦者

前段时间，同先生一起与朋友就餐。朋友笑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编剧。先生这时候忙接话，朱亚文那个《漂洋过海来看你》就是她写的。

回家的路上被先生好一顿怼，罪名是我说得“不通俗”。编剧又不是老师医生设计师，人家怎么了解编剧是做什么的？下次如果有人再问你，你就说是作家。

可是作家这职业就通俗了吗？

我心中腹诽先生的没见过世面，他认为编剧这概念晦涩，别人可未必。如今社会发展迅速，七十二行早已拓展到七千二百行不止，编剧这行或早已深扎人们心中。比如你看，在网上看剧时，如果遇到一些极端情节，观众骂得最狠的便是编剧。

脑海不由自主回到七年前一幕。彼时我出版了人生的第六部小说，该死的先生来得太迟，我便被迫赴在各类相亲的路上。相亲对象问我的职业，我说作家。最多只需五秒，便能收获对方如看到神经质般的眼神。然后，一切泡汤。最后反馈过来的罪名是“没有正当职业”。

所以你看，在之前的很多人眼里，这个职业完全是不加分的。

我是职业编剧，也是职业作家。但这两类，在我们这座三线城市看来，似乎都不太常规。

而今年，恰是我在这条不常规路上行走的第十年。

十年很长啊，到底有多长？长到我原本主写励志言情，变成爱写家庭伦理；长到我由小说作者，游移去做了影视编剧。从22岁写到今年的32岁，人生最好的十年青春和什么远方诗意之类的从没挂上关系，更和姗姗来迟又迅速进入到的柴米油盐无关。这么长的岁月里，我和我的电脑朝夕相对，互看不厌。它用它日益迟缓的运行速度，成全了我脑海里一个又一个鲜亮活泼的故事。

我生活的全部缝隙，都是被文字填满的。他就像是最强力的液体胶，将我的人生变得牢固和整体。以至于在很多诱惑面前，强大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世间感情如若男女，你会担心被辜负被轻薄，可与文字不会，他是永不会提及背叛的钟情。

但你以为，这只是因为爱吗？

2

我是金牛座。传说中最物质、最实际的土象星座。

对于金牛座而言，一件事情单凭“爱”是无法支撑下去的。爱是相对虚空和抽象的概念。或者说，身为职业写作者，若一味强调爱，是无法长久的。

爱好让生活更多情趣，但供奉生活则需要柴米油盐。

我最庆幸的事情，大概就是用最爱的事情，一手经营起了我的生活，而且还活得算是不错。

这大抵是最好的时代，好到你通过笔下随心所欲的造梦，就会有很多人为你的梦买单。从业十年，我已记不清我在电脑前工作了多少小时，但那竖起来已经变成高高一摞的书则应该能证明，我这些年是没有荒废的。是的，文学爱好者们大抵将这样事情叫做“创作”。而现在对于我而言，更像是工作。就像你是编辑，你是设计师，你是环卫工，你是这天底下任何一个普通劳动者。

朋友们常戏称，我是最不像文青的女文青。

确实，作为一个靠稿酬活下去的人，我从不喜欢风花雪月，从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哀哀戚戚，几乎没大有特别愤世嫉俗的时刻。外界似乎很难影响到我。我不会因为看到美丽的景色就会有提笔三千字的冲动，也不会因为某一种社会现象就想怒而发声，意于惊醒人类。我的日常是，我想要构思什么样的故事，这样的故事会不会感动我想要感动的人。如果没有，那么好吧，再来一个新的开篇。

我很佩服那些不依赖于稿酬仍能对文字矢志不渝的人，但亦不觉得自己这样利用文字赚钱有多么利欲熏心。有很多人将我们这类人写的文字叫做“快餐文字”，但“快”字该如何定义？我们写得快就叫快？还是读者看得快才叫快？抑或是在市场上流行过便叫做“快”？

尚未有人对此进行精准定义，就像是，年产出三千字的未必是精品，而一小时便能码出六千字的也不一定会很差。这个世界是多元的，而读者慧眼如炬，是最好的鉴评师。

所以，你会加入到职业作家的队伍中来吗？

3

答案是不要吧。

我是职业作家，但我却不鼓励别人成为职业作家。

当然，如果你能承受一天接近八小时的文字创作，如果你能承受因此颈椎、腰椎等的职业病痛，如果你能迎合市场带来的需求与压力，如果你能安坐在家中，有无视周遭繁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定性。那么好……你可以来试试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可以承受“不稳定”的生活。你可能写好几万字却无人问津，你可能写出一本小说却不会有任何稿酬，你可以无畏承受旁人非议的目光……

一般作家大概可以只听从于灵感的牵引和指领，感觉来了就写，感觉不来就休笔。但职业作家不能。“笔耕不辍”这四个字，是真正勾描我们的。这有点像是演员，在快乐的时候，你照样可以演绎悲情。而在经历生死离别的时候，只要专业召唤，下一秒你就要进入喜剧的情态。

过于依赖灵感的文字工作者成为不了职业作家。当我们写下一个故事的时候，已经有了下一个、下下一个故事点在后面排队。否则，你便有辱“职业”两个字眼。因为，灵感是随机的，但生存不会等人。

所谓职业，就是赖以生活的本事。

作为编剧，我习惯了昼伏夜出，习惯了凌晨开各种各样的剧本会。当更多“正常”职业的人们在呼呼大睡、酣然入眠的时候，我们却正在脑洞大发，唇枪舌剑碰撞创意。我们没有节假日概念，除夕的那一天，大部分职业人都是要提前写好稿子的。至于我们的盛典，应该就是新书发布或者新剧发布会那一天。

以为是生存压力大，工作任务重吗？

其实不是的，更多像是一种自觉，或者说是危机感。文字这样的东西，实在是太有灵气了。一天疏离，尚且没有特殊区分。但一月疏离，他便会将你踢下热恋的席位，转而投向其他心头好。

是的，他又深情，又多情，更多的时候还有些薄情。

而所谓的“职业”，便是要时刻自我警惕，不要放松。对于很多创作者来说，文字是愉悦，是消遣。而对我来说，文字是挚爱，是不能辜负。

路行十年，幸有十年偏宠。

而我，应该还会在这条路上走很久很久吧。

择

妩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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