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啃老的孩子,或许还有?” 兼观李立群

□逄春阶

今年是鲁迅小说《狂人日记》发表100周年。《狂人日记》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开山之作。结尾“救救孩子”的呼吁,振聋发聩。有论者说,这体现了鲁迅身上“刻骨的悲凉”。看正在北京卫视热播的《幸福一家人》,我又一次想到了鲁迅的呼吁。

鲁迅问:“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许还有?”学习鲁迅先生,我也问一句:“不啃老的孩子,或许还有?”

李立群饰演的房父,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独自抚养儿女长大,“三十年如一日,将他们所有的需要当成是我自己的需要”,可以说,儿女是吮吸着老父的心血慢慢成人的。长大了各自奔忙,慢慢忘记了老父,忽视其存在,漠视其感受,甚至以老父为耻,像鲁迅在《颓败线的颤动》中说的那样:“我们没有脸见人,就只因为你。”“使我委屈一世的就是你!”他们忘了妈妈忌日、父亲生日,父亲生病住院,三个子女又集体“缺席”,医生告知房父诊断结果:患胃癌晚期,“还有三个月时间”。生命即将走向尽头,长期遭儿女歧视的老父把儿女告上法庭,对三个儿女发起“不孝诉讼”。

儿女们的第一反应是,父亲如此不近人情,那就对簿公堂吧,能用钱摆平的就用钱摆平。可是父亲不是为了钱,要的是尊重,要的是,自己的孩子是健康的,不势利的,关爱别人的。如果你对父母的冷暖甘苦都感受不到,还谈什么健康呢?《论语》有言:“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今天许多人把“孝”单纯理解为赡养父母,不就是钱吗?多支付一点。狗和马不也有人养吗,如果不尊敬父母,与养狗养马有什么不同呢?接到起诉书,儿女脱口而出的是,我要赔多少钱?是钱的事儿吗?笑容值多少钱?色难,色难。给父亲个好脸色,真难!真正的“孝”,必须要有“敬”。和颜悦色,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装出来的临时表演。色难是心难,色难是态度难。

平时儿女的任何要求,父亲都满足,父亲突然要告他们了,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尊重,觉得在社会上丢了颜面,很委屈,这是什么心态?傲慢。老觉得自己无论从体力还是从能力、智力上,都高于老人了,就产生了一种傲慢,而这种傲慢呢,自己很难觉察。就你忙,就你重要,就你脸面值钱。你对你的父母可以粗声辣气,可以使性子,可以甩脸子。你敢给你的集团董事长、医院院长耍横吗?你敢给你的上级粗暴、放肆吗?

父母与子女的互掐,成为当今两代人的独特景观,悲剧时有发生,令人痛心。青年作家贺小晴说过,“父母和子女之间,因为爱,因为近,误解和伤害始终难免。又因为爱,因为近,那些伤害似乎算不得事故,因为不算事故,毒箭一般的伤害便常被忽略,被一笔勾销,连抱歉也无需说一句,可伤害始终在,尤其因伤在亲人心中,毒箭很难拔除……”问题出在哪里呢?社会?学校?家庭?风气?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当然难缠的带有“情感勒索”的父母也有,暂不在讨论之列。

儿女们知道父母头发是怎么白的?愁白的；知道父母的腰是怎么弯的?愁弯的；知道父母额头上的皱纹是怎么深刻的?愁刻的。有滋有味啃父母,还歧视、漠视他们,这不是吃人是什么?电视剧中的天忆,是个医生,没有得到提拔,就抱怨父亲没有本事,你还有良心吗?你有啥资格抱怨父亲,父亲供养你上了大学、出国留学,你还要求他什么?!

看着电视剧,看着李立群的表演,忍不住就走到了戏里。他演得太好了。“要回我在他们身上花的每一分钱”,“悍父”讨要抚养费,李立群爱恨交加的表情,直戳心窝。好几场戏,让我潸然泪下。其实父亲用意是要维持自己温馨的家,长女天心坚守“不婚主义”、长子天忆入赘豪门、二子小龙闯祸不断,他们的生活状态是漂浮的,没有自立,缺少自信。家人之间缺乏沟通,平时甚至连一顿饭都聚不齐,家庭少了“仪式感”,最终走向自私自利,老父知道如果自己离世,三个儿女将更加无所适从,于是用诉讼的方法最后一次凝聚这个家。临死前,要再在精神上抚养抚养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以身饲儿女,用心良苦。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孩子可能也有一肚子苦水,但苦水再多,也别淹没了对父母的呵护。我推荐大家看看《幸福一家人》这部良心剧,相信一定能从中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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