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不愧天 ■何华，作家，出版有 《 一瓢饮》《试遣愚衷 》《 买金的撞着卖金的 》 等，现居新加坡。

白先勇的散文集《仰不愧天》近日由广东人民出版社推出。这本书的大半篇幅是关于白崇禧的，另有几篇写的是青春版昆曲《牡丹亭》、程乙本《红楼梦》、他的师友夏志清、林青霞等。

白老师对美景美食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充满兴趣，可是一旦下笔为文，却另有原则，他基本上不写旅游文章，不写美食文章，他以司马迁的笔法写散文、写历史、写人、写人性，剔除了风花雪月，抒发了山河岁月。历史和人性，是白先勇作品的关键词。

中国文化的传统是：文史不分家，譬如《史记》、《汉书》、《资治通鉴》等史书，同时也是最佳的文学作品。白先勇在访谈中曾经说：“我记得我在台大念书，大一便学了《史记》，用其中的十几篇文章当作古文教材。后来想想，学到这些实属有幸，《史记》的文学性是一流的，对人物的刻画以及场景的描写均极为生动。”可见《史记》对白先勇影响很大。

《仰不愧天》辑一里的八篇文章加上自序，基本上勾勒了白崇禧的一生，从辛亥革命、北伐、抗战，到台湾岁月、最后归真。白先勇在自序《八千里路云和月——追寻父亲的足迹》里写道：“这几十年来，我一直有一个愿望：要为父亲——一位为国为民身经百战，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将军——的历史作一个比较公平的评价。《父亲与民国》的出版，总算是尽了我为人子的一份心意。”

白崇禧与蒋介石的关系，非常复杂。一方面，蒋介石需要依靠白崇禧的军事才能为他打天下；另一方面，又担心白崇禧功高震主，不听指挥。两人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充满历史的真实性与戏剧性。白崇禧晚年在台北十七年，不被重用，反被监控，但他在十七年的漫长岁月里，“伏枥处逆，亦能淡泊自适”。白崇禧曾为郑成功祠天坛横匾题“仰不愧天”四字，这也是他一生的写照。本书取此四字为名，实乃画龙点睛。

1966年12月2日，白崇禧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丧礼举行国葬仪式，蒋介石第一个前往祭悼。白先勇到底熟读史记，他在《父亲归真》一文的结尾写道：“楚汉相争，大将韩信替汉高祖刘邦打下天下，功高震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为吕后、萧何设计残害于长乐宫。《史记·淮阴侯列传》记载高祖‘见信死，且喜且怜之’，这是太史公司马迁对人性了解最深刻的一笔。君臣一体，自古所难。”白先勇在《仰不愧天》一书中，凡涉及蒋介石的文字，写得还是太厚道了，笔下留情。实际上，蒋介石对白崇禧痛恨之极，他在日记中经常谩骂诋毁白崇禧，用词非常恶毒。白先勇和另一位学者合作，正在撰写一本白崇禧和蒋介石关系的专著，在这本新书里，白先勇应该会调整对蒋介石的看法。

《仰不愧天》一书，是白先勇对父亲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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