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青蛇》

在我看来，一部好的作品就是和作者或者影视主创的一次深层次的交流或对接。当交流陷入两难境地，不能被简单的盖棺定论，让人欲说还休时，这作品也就成了传世经典。比如李碧华的《青蛇》，周星驰的《大话西游》，曹雪芹的《红楼梦》等，它们都具备时间的穿透力，任何时段欣赏都会有不同的收获。

同一本书，同一部戏，不同的年龄来看，看到的东西都是不同的。譬如《青蛇》，二十岁前看神话，看爱情；二十岁后看情欲，晓人性；而立之年、不惑之年之后，看到的是“放下”二字。终于明白了“色即是空”，一切终究回归虚无。

说到《青蛇》，不由得对其作者李碧华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才女不愧为独一无二的“鬼才”。手下写的尽是情字，但却有宏大的世界观。这是很难得的，多少写情的作家最后都桎梏于凡俗情爱中沦为下乘，但她却跳了出来。她说：“一个“情”字，薰神染骨，误尽苍生。你看，空中下望，尽皆骷髅，夫妻恩爱，情人反目，女人是惊扰世道人心的浊物，众生都为虚情假意所伤，朝为红颜，夕已成白骨……”

她说：“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间的，点缀他荒芜的命运——只是，当他得到白蛇，她渐渐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那青蛇，却是树顶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叶子。到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柜中闷绿的山草药；而白蛇，抬尽了头方见天际皑皑飘飞柔情万缕新雪花。”同样，她又说：“每个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静候他稍假词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服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这段文字把人性描述得入木三分。正如戏中，小青、白蛇、许仙、法海，四人之间的情欲纠葛及难以抉择的矛盾心态。它们仿佛是硬币的正反面，一面是情感与情欲，另一面是理智与思想。在李碧华营造的惊心动魄的故事中，最终谁都没有成为赢家。白蛇拼尽一生爱了一个懦弱、背叛自己的男人，换来的只是雷峰塔底几百年的岁月，末了还念念不忘旧情；小青则用了与爱等量的恨去憎恶一个曾经轻视她、拒绝她，令她一筹莫展的男人，成功勾引许仙后，内心又开始惭愧。法海在小青的影响下，任凭修为再高最终都逃不了情欲的劫难。至于许仙，在李碧华的笔下就是贪生怕死、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负情男子。

“这便是爱情：大概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对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为蛾、蟑螂、蚊子、苍蝇、金龟子……就是化不成蝶，并无想象中的美丽。”李碧华如是说爱情。青蛇从意识懂得人类的爱情，到学习和模仿人类的爱情，最后迷途知返，认清人类的爱情。眼为情苗，心为欲种。但凡有情，便可前事不计，后事不提，便可承担命运诡秘与凄艳的煎熬……□闫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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