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缪—世的赞许

班回来，看到房间摆放着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心内不由涌起一丝淡淡的温暖。叠衣服，仿佛是父亲的保留曲目般日日上演。他叠的衣服确实非常齐落:棱角分分明明，层层服服帖帖，就像刚刚熨烫过。正因为此，叠晾衣服的差事，我都心安理得地交给他;而父亲也乐得享受这份殊荣。

关于叠晾衣服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似乎可以上溯到母亲的评价。一次我由衷赞叹父亲的手艺:“好整齐啊。”父亲听罢则不无得意地说:“结婚前，你妈妈就曾经说过，‘那次看你在院子里晾衣服，棱是棱，角是角的，就觉得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不会错。\’”语罢嘴角一丝柔和的笑意。父母当年同在一所小学教课，那时年轻教师都在学校宿舍住，校园自然成了两人秋波频传的浪漫地。后来万般辗转迈入婚姻，生活依然千回百转。我想，两人都知道，日子并不是全靠叠晾衣服可以支持的。

然而无论如何，这句至今仍让父亲引以为傲的赞扬，这门让我们母女跨越时空交口称赞的“手艺”，依然支撑着父亲的尊严和骄傲，即使在母亲去世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或许爸爸有很多不错的手艺，记得小时候他编框、垒砖都是数一数二，可在辗转城市后已经不再忆起了。

有多少承诺可以惦记一辈子，有多少称赞能支撑你走完一生?

我不敢肯定，母亲有没有像称赞叠衣物那样，在别的方面称赞父亲;我甚至不知道，在两人结婚面对生活的种种不易后，母亲还有没有再称赞过他。或许这是父亲的选择，他选择记忆这个光鲜的时刻。毕竟，光亮比阴影更利于前行。

一句赞许，翩跹缠绕了父亲的一世。或许我该感谢母亲，延续了一条如此温情的线，拴住了父亲一颗坚强自豪的心。也许我该回问母亲，是否应该更多一点赞许，这样他骄傲的也许远不仅如此，———是我太贪心了，生者已如此，逝者何况乎?

或许这不是为我，而是为一个生命在回忆的岁月，拥有更多可供贪享的尊严与骄傲。

回望过去，脚下坚定铺就的道路依旧铿锵;而这条道上，有没有铺上一丝丝赞许、一句句鼓励，哪怕是一个肯定的目光，如层层细叶装点着收获的季节?正因为如此，如海上塔希提岛上的微弱灯光，才使你在茫茫暗夜里，不顾一切，奋勇地向前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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