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色有多美

■臧玉华

最近在网上看到一幅图片，是一群僧人，穿着颜色深浅不一的袈裟，上有一行字：今年的流行色都在这里了。

买菜途中，迎面一棵法国梧桐，树叶微卷，将落未落，色彩丰富，有层次感，是谢幕前的美。不禁哑然失笑，想到僧人，色彩竟是如此贴近。今年的流行色想必也在一棵树上吧。

从米色到深褐，由浅入深，被称为狭义的大地色，是最接近自然的暖色调，也是一座城市晚秋季节的底子。

流行总是兜兜转转，前年的奶奶灰，去年的酒红，今年的焦糖色，明年又不知转到哪里去了。之所以流行，一定是合乎大众审美情趣的，有大批的人追随，形成一种排山倒海的巨潮，就连刘涛、孙俪也不能免俗。对了，今年在色彩上唱主角的，是大地系列中的焦糖色，介于驼色与咖啡之间，比橘色暗，比褐色鲜。

是繁华落幕后的安静，是千帆过尽的沉寂，焦糖色，一个被时光淬炼的色彩，收敛而低调，不似粉红果绿，它们太冷眼挑人，近乎浅薄；黑白色让人不安，不安在于那星子散布的脸；大红金黄，张扬到要夺人余下的一点点光彩，并且它压根儿就没有给围巾留有余地，你想啊，衣服都那么眩目，围巾不是自讨没趣吗？而焦糖色是妥帖的，像一眼看穿人的心事，是情绪上的抚慰，在它的映衬下，原本暗沉的肤色有了光泽，并且与自然十分协调，撞色没关系，演绎的是各自的美，寒风猎猎，一款焦糖色的大衣足以让你脱颖而出。

最早知道焦糖色，是在拉丁舞表演赛上，那些演员将裸露的皮肤涂上橄榄油，双腿则是穿着紧绷绷的网袜，他们说那网袜是焦糖色，我以为是教堂色，当时就觉得命名好抽象。橄榄油、焦糖色，场地里表演的是阳光厚爱的一群人，那颜色真的不好形容，高贵大气的，强健有力的，充满诱惑的，厚重里还带着一点柔软的力量。

我一直觉得自己在着装上没有独特的风格，属人云亦云，恐与潮流不能合拍。我常去的那家店老板，就穿了焦糖色的双面羊绒上衣，下配黑色针织长裹裙，裙后开叉，光溜溜的小腿若隐若现，脚蹬毛绒绒的方口鞋。这是中年人的时尚，演绎的是复古和收敛的性感。没一会功夫，同样款式色彩的衣服就穿在我身上了，并非没有颜色可选，只是觉得浅灰、卡其和黑，好比小姐身边的丫头，只是陪衬，不入主流。

人至秋，还是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可是美的东西没法不动心。就想到王琦瑶，一个颇有些姿色，聪敏而又清高的女学生，平时讲男女大防，也讲女性解放，不小心遇见李主任，什么也不讲了，矜持和高贵，通通见鬼去吧，住进爱丽丝公寓，以为终身有靠。这是《长恨歌》里的情节。对于喜欢的服饰，众里见之倾心，躲也躲不掉，或者根本不想躲，也是有些不管不顾的。

人至秋，风景已然过目，我大概不会再迷恋桃红柳绿了，花团锦簇的春天早已不属于我。那棵老梧桐，阅历与沧桑都写在脸上，而呈现出不同凡响的美———丰富，深沉，有韵味。这也是安稳下来的中年。

安稳的中年还是删繁就简，弃伪存真，再收藏住锋芒，乐于平淡，一颗心沉下来；在穷尽所有的色彩之后，素色淡调的，于云水间，秋日艳阳里，孑然行走，衣不惊人，却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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