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张照片

□姜宝凤

我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农村,那时乡村落后,娱乐生活匮乏,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除了爬墙上树干些扯皮捣蛋的淘气事外,莫过于期盼着村里来放电影的、卖货郎的、爆米花的、耍猴的以及照相的人,只要这些人一出现,整个小山村的热闹程度不亚于逢年过节。

记得当时,我最渴望的是来照相的人,冷不丁听到街巷里传来“照相喽,照相喽!”我们小孩子们就兴奋异常,纷纷跑去围观。在我们眼里,照相的人像个魔术师,他挂好背景画,架起笨重的照相机,然后钻到黑色的遮布下按响快门,就可以把一个或几个大活人定格在一张巴掌大的纸片上,真是太神奇了。于是我也多次央求母亲给我照一张,但母亲从未答应过。长大后我才明白,那时老百姓的生活普遍很困难,大人不是不愿意照,而是心疼钱。所以,一般人没啥事根本不照相,只偶尔有过“百岁”的婴儿或即将结婚的年轻人才照一张。当然,照相人生意好的时候也会碰到几个到了相亲年龄的大姑娘或小伙子前来照相,他们的媒人通常先委婉地要一张照片让对方看看,双方都看好了再约定见面时间。所以,这照片的重要性非同寻常。照相前,都要精心打扮一番,衣服一定是穿着最新的,有条件的赶紧扯上一件,没条件的就想方设法到左邻右舍邻居家借来穿一下。大姑娘提前在家里蘸着水把麻花辫编好,坐下后还不忘一次次从衣兜里掏出小圆镜,用小梳子一遍遍梳理本已整整齐齐的刘海。小伙子则时不时捋一捋额头或无意识的甩一下头发,显得特别酷,常常引得我们小孩子也跟着甩来甩去的。

每逢村里来了照相的,我就拽着奶奶的衣角,带着一脸羡慕的神情凑到跟前东张西望,巴不得自己也美美的拍上一张。甚至有一次,我煞有其事地把和我一起玩过家家的小暖领到母亲面前,告诉她说我们要一起拍一张照片,因为小暖同意长大后当我的媳妇,反正早晚的照,不如现在就照好啦。母亲和几个婶子在拉呱,听到我说的话后,都笑得前仰后合。

直到我上了小学后,国家实行土地“大包干”,父亲一下子承包了十亩责任田,还饲养了一窝小猪仔,家境逐渐好了起来。一天,父亲喜滋滋的抱回了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恰巧第二天村里来了一位走街串巷的照相人,于是母亲就让他给我们兄弟三人拍下了平生第一张以电视机为背景的照片,心中的那份自豪之情不言而喻。

后来,我大哥大学毕业分配到报社当记者,单位给他配置了一台“海鸥”相机。大哥下班后,这台相机让我和二哥爱不释手,我俩经常把攒下的零钱用来买胶卷,偷偷的照一照。没过两年,二哥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那时正好开始流行起数码相机,父亲买了一台,这台数码相机省了不少胶卷钱,拍完后联接到电脑上,好的保存,不好的删除,爱冲印哪张就选哪张。

再后来手机普及,带有拍照功能,胶卷照相和数码相机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特别是智能手机出现后,它立即成了随手拍的利器,再下载个美颜软件,爱怎么拍就怎么拍。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如今,我把我的第一张照片放大后特意摆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前几天我大哥和二哥带领家人到我家聚餐,我们又一起分享了这些往事,共同的记忆让我们感叹不已。

是的,一张童年的老照片,折射出百姓生活日新月异的变化,幸福的日子因着祖国的繁荣富强而焕发出新时代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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