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的洗稿者终将被抛弃

□星文

最近,“洗稿”一词在网上流行起来,有人甚至说新媒体“洗稿时代”来临。今年年初,六神磊磊在公众号上连续发文,称“周冲的影像声色”等自媒体大号存在“洗稿”的情况。5月,作家毛利发文怒斥微信公号“胖少女晚托班”洗稿抄袭,对自己的原创内容篡改、摘录、删减,已经在半年内靠洗稿做到母婴类第二大号。6月,90后女记者曹萍波出版的新书《万物赠我浓情蜜意》被指洗稿一位同为媒体人的作者的微博文字,该书被下架。最大的一起风波还是以微信公众号起家的“差评”获得由腾讯TOPIC基金投资,一石激起千层浪,多位业内人士指责“差评”存在洗稿问题,并称腾讯不应投资具有这样的价值观的自媒体。最终,“差评”宣布主动退还腾讯相关投资。

洗稿,是伴随自媒体产业发展而出现的现象,《人民日报》曾将其定义为“对别人的原创内容进行篡改、删减,使其好像面目全非,但其实最有价值的部分还是抄袭的”,实际上也就是更高级别的抄袭。六神磊磊手撕周冲后,“洗稿”也有了百度词条。以上种种事实,让我们不禁会产生疑问:为何洗稿之风日盛?与之前的抄袭、剽窃相比,洗稿又有何不同?

笔者身边的朋友也有不少人从事自媒体创作,他们道出的苦衷确非一般人能够想象。要知道,自媒体写作,很大程度上不是个拼脑力的事情,而是要拼体力。一些自媒体大号坚持每日发布多篇原创文章,就是再有天分的写手,也很难保证时刻都有充沛的灵感和精力。对于那些能力欠佳的自媒体人来说,抄袭无疑是保持每日更新且维持阅读量的最快途径。再加上很多“爆款文”内容趋同,多为心灵鸡汤话题,这类作品的抄袭、洗稿往往更容易操作,也更容易成功,于是,洗稿便成了许多自媒体作者炮制10万+的捷径。为了规避抄袭的指责,“机智”如洗稿者们,将他人的原创文章打散,颠倒前后顺序,再换个标题和表达方式,一篇新鲜的文章出炉,竟然可以做到和原文章没有一句话一模一样,但其创意和核心内容不变,读起来分明是一样的味道。而洗稿者则借此收获了不低的阅读量和不菲的经济利益。

洗稿者为何如此肆意妄为?究其原因,是因为被洗稿者很难维权。抄袭、剽窃可以举报,可以维权,而段位更高、加工更细的洗稿,却往往能绕过系统的判定,让人无可奈何。更深层的原因还在于巨大的经济利益。越来越多的人发现,知识财富可以转化为物质财富,而且门槛越来越低,路子越来越宽,商业模式越来越明确,“从入不敷出到财富自由”的自媒体神话层出不穷。随之而来的,是抄袭、洗稿等乱象不断花样翻新,并呈现隐蔽化、规模化、高技术化等新特点。洗稿产业的最底层,是一群伪原创兼职写手,洗稿价格通常为千字10元,甚至更低。在这些写手之上,是一些养了大群编辑写手的团队或公司。就像洗稿界的流水线工厂,每天源源不断生产出标准化的伪原创稿件,然后用来养号或者打包出售。道德层面的谴责,无法阻挡这股涌动在内容产业中的暗流。

尽管很多写作平台都有自己的原创保护办法,但仍不能根除抄袭和洗稿现象。事实上,对于洗稿的侵权责任,法律上很难界定。自媒体平台数量繁多、更新迅速,导致取证非常困难,一篇原创稿件往往被多家自媒体在不同的时间段洗稿。法律诉讼周期长,打官司会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财力,即使胜诉,得到的赔偿或许还不及打官司的支出,因此不少被侵权者都觉得打官司不划算,洗稿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大众对洗稿现象的漠视甚至默许是另一种催化剂。在碎片化阅读的时代,读者的耐心越来越少,逐渐形成浅表化的阅读习惯。看完一篇文章觉得不错便随手转发到朋友圈,哪还会管自己所看文章是不是作者原创呢?同时,社会上抄袭之风盛行,新歌抄袭、影视剧抄袭、综艺节目抄袭,甚至连学位论文都可以抄袭,又何况更新如此频繁的自媒体作品呢?因此,大多数网友对自媒体的洗稿持默认的态度也在所难免。

经济学中有个古老的原理叫“劣币驱逐良币”,意为劣质品多了就会挤占精品的空间。文章写作亦是如此。洗稿的人多了,搞原创的人就少了。长此以往,精品也就不复存在了。

创新是文化繁荣的重要驱动。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不断提升,人们对精神文化的需求也在不断提升,既有的文化产品无法满足当下人们的现实需求,于是就需要有新的文化产品被创作出来。洗稿只不过是他人劳动成果的简单加工,几乎没有任何创新元素的融入,属于原地踏步式的“创作”。可以说,洗稿对于文化创新来说毫无意义,洗稿泛滥的结果只能是扼杀文化创新。

“言为心声,文如其人。”文章能反映作者的思想、立场和世界观。文人有态度,文章有神韵,文化便有品格。可是,抄袭来的文章没有灵魂,何来的品格呢?写作首先是一门手艺,然后才是一门生意。如果被利益蒙蔽双眼,终将被读者和行业抛弃。一些缺乏原创精神、靠打擦边球发展的自媒体,多是短期获利、长期乏力,虽能热热闹闹地飞舞一阵,最终还是会坠落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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