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万种活法

相比电脑,保罗·奥斯特更偏爱用打字机写作 □曲鹏

劳伦斯·布洛克的著名悬疑小说《八百万种死法》讲的是纽约八百万人各种离奇古怪的死法。同理,世界上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种活法——只是自己永远活不成别人的样子,不妨读一读传记、小说中的别样人生。

保罗·奥斯特是美国当代最勇于创新的小说家之一,在70岁高龄完成的新作《4321》似乎在以另一种方式反思过去,同时继续从事他对形式与风格的创造性开拓。《4321》的主人公阿奇·弗格森被奥斯特一分为四,却又四位一体,经历了四个平行发展、但完全不同的人生。通过四个弗格森的生命轨迹,探究四种生命的可能性,模拟回答了一个很多人为之纠结的问题:假如当初某个时刻走向了不同的路径,不管事出偶然或是主动选择,我的命运会如何改写?一个弗格森的人生终止于十几岁的一场雷暴；一个弗格森困惑于自己的双性恋身份,二十岁死于一场车祸；一个弗格森读了哥伦比亚大学,刚开始自己的新的人生,偶然死于楼下邻居疏忽的火灾。这三个弗格森其实都是第四个弗格森的想象或者分身。第四个弗格森,他的家族是东欧的移民,父亲经营一家电器店,母亲是摄影师,父母多年后离婚,分别有了家庭,他爱上了一个叫艾米的女孩,但是最终没有走到一起,他读普林斯顿大学,去巴黎游历,爱好翻译,写作,他经历过美国上世纪六十年代所有的政治运动,他最终成为一个作家。这不但是弗格森的故事,也是奥斯特本人的故事。此外,保罗·奥斯特的其他几部经典作品《纽约三部曲》《幻影书》《布鲁克林的荒唐事》以及回忆录《孤独及其所创造的》也于近日由理想国出版。

作为一位深刻影响中国近现代史的人物,曾国藩一直是历史学者的重点研究对象,各类传记已出版了很多,将其写成了脸谱化人物或是庸俗成功学的符号。历史学者张宏杰从学生时期就开始了对曾国藩的研究,收集了大量关于曾国藩、湘军及晚清政治、社会史的研究资料和成果,完成了对曾国藩多个侧面的分块式解读著作,其中影响最大的有《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给曾国藩算算账》。在阅读、写作曾国藩将近二十年之后,他将以前关于曾国藩的拼图式写作和研究整合起来,补足了空白部分,形成一本简明全面的《曾国藩传》,侧重呈现曾国藩个人心路历程,而不是对其生平和事件的研究式复原,对他一生中的关键节点重点关注,而不是均衡叙述。在张宏杰看来,曾国藩全面展示了传统文化的正面价值,证明了中国文化有活力、有弹性、有容纳力的一面。尽管他的人生起点极低:智商平常,一个秀才考了七次；身体禀赋差,一生与多种疾病相伴；出身平凡,祖上几百年都是普通百姓；年轻的时候性格中还有很多毛病,比如自我管理能力比较差。但通过不懈的个人努力,完成了脱胎换骨、超凡入圣的变化,达到了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的境界,这个过程非常有启发意义。对于曾国藩一生中具有争议的事件经历,张宏杰在书中表达了自己独到的观点。比如“天津教案”,这在其他版本的传记里很少涉及或者被写成“汉奸”“卖国贼”,但是张宏杰认为,曾国藩处理“天津教案”是他一生的光明点,而不是污点。

夏目漱石被誉为日本近现代文学语境中有着重要地位的“国民作家”,鲁迅称其为“明治文坛上新江户艺术的主流,当世无与匹者”。我们更多接触的是他的文学作品《我是猫》《草枕》《虞美人草》等,对文学背后他的人生了解有限。由其妻镜子口述、其婿松冈让执笔的《我的先生夏目漱石》一书,是了解夏目漱石的生活点滴、情感起伏的重要作品。本书自与漱石相亲为始,至漱石离世而终,镜子以回忆往事口吻讲述了她眼中的丈夫——一位大作家在不同人生角色中的不同侧面,甚至连夏目漱石作品中的猫和人,都能在回忆中找到原型。镜子出身富贵家庭,不擅家务,且性格刚直,刚嫁给漱石时,常常让漱石早上饿着肚子去上班,平日里也与漱石针锋相对,再加上漱石神经衰弱发作时曾两次休妻,并到处讲镜子的坏话,惹得不明真相的外人以“恶妻”唤之。面对漱石的精神疾病,以及由此引发的粗暴行为,甚至离婚危机,镜子始终理智且隐忍,一直陪伴在漱石身边,“我一生中遇到很多男人,最爱的还是夏目漱石。”书中一切都依照镜子的记忆坦白地叙述出来,最初发表时,因为有一些读者完全不曾预料到的事实被赤裸裸地记述并刊登了出来,还曾遭受过指责:“讲的人也真敢讲,写的人也真敢写,哪怕稍做处理也好啊。”但这也正是本书的价值所在。在夏目漱石逝世一百周年之际,NHK还根据此书改编制作成四集日剧《夏目漱石之妻》以示纪念。

在宝岛台湾文坛,黄国峻与袁哲生常被相提并论,被张大春夸赞“二十一世纪撑起小说江山,起码会有这两位在”。他们是朋友,也一同被归为台湾的“内向世代”——“脆弱的、濒临分裂的‘自我’成为写作的真正主体,世界和语言都是问题。内向,向内崩塌,甚至对死亡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迷恋”。1997年,26岁的黄国峻以短篇小说《留白》获第十一届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推荐奖,人们才得知他是台湾著名作家黄春明的小儿子。《度外》这本短篇小说集收入了黄国峻十一部作品,运用实验性的文字,探寻小说艺术的新可能,以非同一般的纤细灵魂,把时间打碎、拼接,将丰富的意义寄寓在“度外”的语言之中。人们评价他的文章常蔓延着一股忧郁的气息,“苦闷中夹杂着黑色幽默”。2003年,《度外》初版面市三年后,黄国峻选择自杀,终年32岁,第二年袁哲生也自缢身亡。儿子去世后一年,黄春明给儿子写了封短信《国峻不回来吃饭》,只讲吃饭这件事,却超过所有的追思文章,字字锥心。前年这封信曾在综艺节目《见字如面》中由台湾演员李立群朗读,听者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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