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崇拜”之下你有变老焦虑吗？

□新时报记者 徐敏

从孔子时代起，人们就非常留意年龄的增长。张爱玲也说，出名要趁早。近几年人们些微感觉到，这个社会对“年轻”有了越来越多的崇拜。不只是在年轻化的互联网行业，在文学和影视界，似乎也是更年轻的作家和演员更有人气和市场。“年轻崇拜”的另一面是，人人提前进入中年危机。而作家许知远曾对此提出批评，认为幼稚的社会才会产生“年龄崇拜”，他认为，判断“人”的价值原不该以年龄为评判标准。

互联网时代，“出名要趁早”

2005年，国产大热电视剧《半路夫妻》中有这样一个情节：演员孙红雷扮演的38岁男子，在人生经历波折后重新开始，找工作却屡屡碰壁。有一次他问“面试官”：“我这个年纪不是正值壮年吗？怎么都说我‘超龄’？”年轻的“面试官”面无表情又老练地回答：“我二十六。”这个情节在当年看起来不免有些夸张，到十几年后的今天，却成为了现实。互联网时代的社会事实是：30岁左右的年轻人已经在很多领域成为中坚力量了。

单就社会发展的前沿行业互联网行业来看，这个行业确实已经不需要或者鲜有中年人。美国一家职场调研机构结果显示，2018年苹果公司的员工平均年龄是31岁，Google是30岁，Facebook只有29岁。这样的状况同样发生在中国，《财经》杂志近期刊登的《被大公司优化的中年人》一文中写道，大型互联网公司如腾讯、阿里、百度等，正在经历20年发展后的第一次大规模收缩，35到50岁之间的“中年”员工正是被优化的主要对象，“85后”是公司的中间力量。与此同时是，“互联网不需要中年人”“35岁是跳槽的最后机会”等声音也屡屡出现。马化腾那句“你什么都没错，你只是老了”，更是被不少自诩为时髦的公司奉为圭臬。

另一方面是，追求成名的年轻人年龄越来越小。1998年出生的杨超越，凭借选秀节目《创造101》走红时只有20岁；人们感觉已经出道很多年的TFboys，年龄最大的王俊凯不过20岁，已经出道6年；而关晓彤、张子枫等童星就更不用说了。张爱玲曾说“出名要趁早”，因为“来得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这句话放在当前更恰如其分。每当一张还略带稚气的新面孔走进公众视野时，人们经常会对着履历表感叹：年纪好小，年轻真好。

这种逐渐袭来的“年轻崇拜”，让不少职场人的“中年危机”提前来临。其实自古至今，人们对年龄的流逝就很敏感。孔子所说的“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实际上是他总结自己人生阶段的言论——15岁有志于做学问，30岁能开课授徒讲学而自立，40岁时遇事明辨不疑。如今这几句话常常成为人们对照人生阶段的比照标准。略显蹊跷的是，当前社会人们的寿命以及工作年限都大大延长，年龄焦虑却愈加严重。

“鲜肉”蔓延的影视和文学界

“年轻崇拜”在影响颇大的娱乐圈尤为明显。而就在国内一众小花旦和小鲜肉正当红，挤压得很多中年女演员三番五次感慨无戏可拍时，在欧美，奥斯卡等诸多重要的电影、艺术类奖项却正在颁发给越来越多的中老年演员。尽管新生代演员也在崛起，但中年女星依然统治着好莱坞。以2019年第91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奖的名单为例，几名女演员中格伦·克洛斯生于1947年，之前一直以谐星闻名的梅丽莎·麦卡西生于1970年，奥利维娅·科尔曼生于1974年，很明显中年女星占据了大半壁江山。演员陈冲说得更直白：“在美国提名奥斯卡的大多是老女人。”

在电影《青蜂侠》中，卡梅隆·迪亚兹饰演的女主角36岁，男主角听闻后兴奋地说：“啊你才36岁啊。”欧美电影中的男女主角经常都是40岁上下的中年人，而这个年龄也是演员的巅峰时期。欧美女演员过了30岁，大部分进入大举拿奖的阶段，因为表演经历和人生阅历都在30岁以后得到了积累进而升华，也因此创造了更多的精彩。而中国的影视剧则被影评人、视评人吐槽过多次，几乎没有编剧愿意为中老年演员创作剧本，即便“流量”现在也为人诟病，把持荧屏的依然是青春面孔。

著名评论家白烨曾说，“小鲜肉”受追捧的现象最初在影视界比较明显，近几年则是蔓延到了文学界。早在2015年，《新京报》就刊登了一篇名为《围观“小鲜肉”》的文章，指出有图书电商直接用“围观小鲜肉”作主题，列出了一堆“高颜值作家”的作品，书还“卖得都很好”。而近几年“当当年度影响力作家”评选过程中也透露出“鲜肉作家”受欢迎的趋势，沈煜伦、张皓宸、张艺兴这些作家在投票过程中一马当先，他们三人还分别摘得过青春偶像作家榜、青春成长作家榜、明星作家榜的冠军。

一些公开的销售数据也能说明“鲜肉作家”作品火爆。出生于1993年的双胞胎兄弟苑子文、苑子豪推出第一部小说《愿我的世界总有你二分之一》时只有20岁，2015年，他们合著的《我们都一样，年轻又彷徨》销售近百万册；演员、歌手张艺兴作品《而立·24》预售时不到半小时就创下7万册的销量。与此同时，国内一些老牌作家的新书出版总是不温不火，印刷数量也经常不足5万本，两万本左右是常态。虽然他们在文坛依然有着令人尊敬的地位，却也难免处于“人红书不红”的尴尬处境。

“人”的价值本应和年龄无关

衰老在我们的文化中正在成为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当前，“变老”被人们赋予很多消极和颓废的特质，比如不再美好的容颜和走形的身材，油腻的脸庞和稀疏的头发，固步自封的生活以及不接受新事物的态度。这也正是当下的年轻人对“发量”“养生”等问题尤为敏感的原因所在。美颜相机也比任何一个国家都流行。欧美人不在意的皱纹、毛孔、色斑，在我们的文化里是不可见人的。年龄增长带来的似乎只是数字增长的焦灼。

作家、学者许知远在《洞见》栏目中谈到了年龄崇拜这个话题。“得是一个多么幼稚的社会才会对年龄产生崇拜。”许知远说，他认为判断一个人年轻与否，纯粹是某种意义上精神上的东西。一个人是否对外界保持开放，这种开放不仅是对新事物开放，也包括对旧事物的理解；一个人有没有对世界更丰富的体察，有没有承担对应的责任和义务，对自我有没有更深的控制能力，这些都和年龄无关。某种程度上“年龄崇拜”造成了不同年龄的人之间的纷争。诚如许知远所说的这种“纷争”，微博上曾经有一句流行语：“能毁掉下一代的，只有上一代。”这句极端的宣言，足以表明当下代际矛盾之严重。事实上双方之间的年龄差可能不到两位数，但是社会经济地位和精神层面上，却让两者分庭抗礼。

就在很多人一方面不可避免地陷入“年龄崇拜”的桎梏之中，另一方面又自我矛盾地对这种现象不解和不屑时，不妨跳出“年龄”的苑囿来看真正应该崇拜什么。即便一边是风火热闹的崇拜年轻人，另一面也应该看到，诸如种子钟杨、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的事迹选入语文课本，也都在引导人们对年龄之外的知识、科学、奉献精神产生尊崇和敬仰。

也有学者认为，从另一个角度看，对“年轻崇拜”也没必要谈之色变，这种现象也不见得完全是坏事。因为当前确实有一些从小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有着某种出色的技能或者能力，并且延续前代人吃苦耐劳和勤奋踏实的作风，年纪轻轻就在某个领域独当一面，颇有创建。这样的年轻人依然精神厚重。人的价值本不应被年龄和时代裹挟而在判断上有所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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